我觀察到,在前後的演出過程中,一位穿白襯衫打著紅領帶,經理模樣的中年男人,不時來到台上悄在指揮演出。同時,我亦看到,舞池四周幾百個座座無虛席,整個地下大廳被擠得水泄不通。幾十名濃妝艷抹,身段婀娜,香氣四溢的年輕女子,不時在人海裏擠來擠去,並與一些男人搭訕,一番耳語之後,便成雙成對地走入裏麵包房,或離開地下歌舞廳出去。


    據此處諮客小姐和服務員稱,這兒每周末晚舉行一次這樣的表演,自幾個月之前至今,從來沒有什麽人來查過。


    次日淩晨2時許,被噪聲弄得頭昏腦脹的我們一行5人,終於離開了這家烏煙瘴氣的“蝙蝠俠”。


    7月28日,我同時在《南方都市報》頭版和《南方日報》上分別以《泰國人妖春光乍泄蝙蝠俠性感受老太猛爆騷狂歌舞廳》、《蝙蝠俠歌舞廳大演醜劇》為題,披露了此事。稿子發出後,立即引起了天河公安局的高度重視。當天晚上,當地的派出所出動幾十名民警突然襲擊,一下包圍了這家正在上演狂歌勁舞的“蝙蝠俠”,並當場扣留了30多人。經警方調查,這兒的所謂泰國人妖,原來卻隻不過是本地的一個下崗工人扮裝的;那個表演色情節目的“性感王老太”也是一個冒牌貨,是該歌舞廳裏的一個員工男扮女妝。警方當即查處了這家歌舞廳,並對其中的幾名當事人及老闆進行了行政拘留的處罰。後來,當時的工商、文化部門也對之作出了處罰。


    盡管劉晃棋的處理結果不盡如人意,但我們畢竟為死者討迴了應有的公道,為他的家屬爭取到一些經濟上的補償,同時,有關部門對美而進的大力整改,也多少打擊了有關責任人的囂張氣焰。另外,幾家媒體的報導,也使全省各地勞動部門對一些私營企業所存在的問題開展了相關檢查。


    廣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最前沿,在珠江三角洲各種各樣的企業多如牛毛,外來工也就比其他地方多得多。所以當地的媒體對外來工的關注一直也是最多的。一些外來工不但會受到所在單位的壓迫,因勞動時間過長而引發各式各樣的疾病,甚至死亡,而且有的還會成為殘餘封建思想的犧牲品。


    就在我對銀河村治安員進行深入報導的前幾天,我和實習生左誌紅又採訪了一件這樣的案子:已與女友相戀5年之久、時年剛滿25歲的潮陽仁城鎮農村青年韓少波,在獲悉女友因與他相戀遭到家人強烈反對,且被其父母看管起來時,即前往探望並欲相攜私奔,不料被女方家人發現,最後,這名可憐的多情男兒竟被女友的父母及兩名叔父當場活活打死。


    這條獨家新聞線索是廣州讀者老謝提供給我的。老謝比我年長10多歲,係汕頭地區的潮州人,是少有的熱心讀者。他為了向我多提供新聞線索,不但自己經常騎著摩托車在羊城四處轉悠,而且隻要一有機會他都要求身邊的親戚朋友留意生活中的新聞線索。那個時候尚未有“新聞線人”的叫法,他為報社提供的線索也很難得到報酬,但他依然樂此不疲。他每天都要購買好幾份報紙,然後分析上麵的一些老百姓所關注的新聞,時間一長,他發現新聞的能力絕對不會亞於一般的記者。正因為如此,在我與老謝交往的3年多時間裏,他先後為我提供了20多篇獨家的新聞線索,如《謝家收到數百離奇來信》、《這個市場火災隱患多》等。


    第七章 援手伸向外來工第52節 打工仔慘死(2)


    得知我即將前往潮陽採訪,熱心的老謝又提出陪我們同往。他說,我們那個地方的人雖然很會做生意,對人也不錯,但比較亂,再說那兒都說潮州話,而潮汕話在粵語係中是最難懂的。他是當地人,可為我的採訪提供很多方便。我當然很希望他與我們一起去,我再三拒絕的原因主要是不想耽擱他的生意,更不想讓他白花錢,因為像這樣的遠地採訪,別說像老謝這樣的通訊員,就是像小左這樣的實習生報社也很難報銷出差費,而僅靠工資和微薄的稿費生活的我,又不可能為他報銷路費,這筆錢都得他自掏腰包。但老謝卻一笑了之,他笑嘻嘻地對我說:你做記者的是為老百姓說話,我這個老百姓為你帶一下路,出點路費又算得了什麽呢?再說,我是做小生意的,錢不多,但總比你們拿工資的好多了。


    為了趕時間,當天夜晚,我帶著實習生小左隨著老謝一起坐上長途大巴車,連夜趕往潮州。經過6個小時的顛簸,第二天早上5時許,天剛剛蒙蒙亮,我們就趕到了死者家中。在這個房屋顯得很破舊的家裏,由於死者的遺體尚在驗屍中,韓家老小正圍著一副空棺材和死者的放大遺像悲嚎。特別是死者父母親和祖父祖母,此時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令人備感悽慘。屋內香燭煙霧縈繞,四處哀樂聲聲,哭聲揪心,親友們都為這年輕的生命突遭橫禍而悲傷不已。


    死者的父母緊拉著我的雙手,悲痛欲絕地哭訴道:“我的兒子就這樣被他們活活給打死了,還有的兇手現在沒有抓到,記者先生,你可要幫我們的兒子伸張正義呀……”


    韓少波的弟弟、今年21歲的韓少偉紅腫著雙眼向我們哭訴了有關經過。


    1998年12月3日晚上10時20分許,他正在普寧市占隴鎮下鄉某肩墊廠宿舍看書時,突然聽到外麵傳來幾聲慘叫聲,並聽到有人在不停地高喊“救命啊,快來救命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當即與幾名工友跑到外麵一看,不由呆住了:原來正在外麵大喊救命的人竟然是他的哥哥韓少波!隻見他在女友巫雪屏的家門前正被巫的父親巫瑤龍、母親陳楚珠按在了地上,那對夫婦一人揪住頭髮,一人抓著他的衣服,不顧他的求饒,揮舞著拳頭對哥哥又打又罵。巫瑤龍邊打還邊罵道:“媽的,老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這個小流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勾引我的女兒……”


    巫的叔父巫瑤武及另一個還在村裏擔任治保會主任的叔父巫瑤彬也聞聲趕了過來,他們看到哥嫂行兇,不但不上前勸阻,反而也一同衝上前去抓著跪在地上哭著求饒的韓少波毆打,其中巫瑤彬還手持棍子往韓少波身上亂打。


    可憐的哥哥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是雙手抱著頭,慘叫不已。哥哥一邊大聲向四周唿喊救命,一邊向巫家連聲求饒。少偉急忙衝上前去勸阻,並企圖救出哥哥,可是他自己也被巫家幾人拉住毆打,巫雪屏的母親陳楚珠一把揪著他的頭髮,其父親巫瑤龍擊了他一拳。隨後他與哥哥一起被亂拳打翻在地……


    就在此時,嫁到該村的韓少波的姑姑聽到唿救聲也聞訊趕來,看到巫家這麽多人正在對兩個已倒在地上的侄兒如此毒打,嚇得趕緊跑上前去哀聲求情,可打紅了眼的巫家人毫不理睬。巫瑤武見她上前阻擋,還迴過身來一腳將她踢倒在地,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再敢上前摻乎,老子就連你也一起打,打死你們一家人也沒人敢管我們……”見對方如此猖狂,她哭叫著向圍觀的村人求救,並跪地向巫家求饒。但無人理會,更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


    約20分鍾後,直打得韓少波仰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對方這才悻悻地住手。


    身上多處受傷的韓少偉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趕忙與哭叫不止的姑姑一道抱起了已被打得渾身青紫、七竅流血、早已昏死過去的哥哥。他見哥哥生命危急,嚇得哭著向四周大喊救命。在兩名好心的村裏人幫助下,渾身是血的韓少波被送到了附近的普寧市人民醫院。雖然值班醫生大力搶救,但韓少波的瞳孔已經散大,心跳、唿吸已停止,背部已出現屍斑,醫生診斷:傷者入院前已死亡多時。


    就這樣,僅僅因為與女友相愛,因為不願與女朋友分手,時年僅25歲的韓少波竟被女朋友家人活活打死。


    獲知侄兒慘遭不幸後,韓少波的叔父急忙趕到附近的占隴派出所報案。當天夜裏,普寧警方出動多名民警,先後將兇手巫瑤龍、陳楚珠、巫瑤武等三人抓獲歸案,而另一名主要兇手、時為村治保會主任的巫瑤彬卻不知跑到哪裏躲起來了,雖然事後有人看到他躲藏在親戚家裏,但卻沒有人去抓他。直到第二天上午,獲知有廣州的記者來採訪此事後,躲在附近村子裏的巫瑤彬這才被抓獲歸案。這樣,4名致人死亡的兇手全部落入法網。


    當日上午,當我和左誌紅前往普寧占隴派出所了解情況時,負責該案的有關負責人說:這是一起極為罕見的故意致人死亡案,在四周村子裏影響極為惡劣,群眾反響很大。此事發生後,當即引起了警方高度重視,四名犯罪嫌疑人已全部落入法網,目前均被刑事拘留。對方稱,我們絕對不會因為巫瑤龍是村治保會主任而對他網開一麵,相反更會要求有關執法部門更加嚴懲,因為他身為村治保會主任,知法犯法,後果嚴重。為防止事態的進一步擴大,警方在大力做好死者家屬的工作同時,亦對屍體進行了法醫鑑定,發現死者胸部骨折,頭部及身上有多處挫傷的腫塊,證實死者生前係遭暴力毆打致死。死者屍體目前仍在妥善保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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