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柳五婆喊道,她的話音剛落,安太後抽出身旁護衛佩戴的寶劍,毫不留情的刺向柳五婆,所幸她力氣不大,這一劍隻堪堪擦到柳五婆,不過就算如此,顧三娘仍舊唬得滿臉蒼白,她出聲喝道:“安氏,你休要傷人!”


    她衝上去一把抱住柳五婆,好在柳五婆隻受了皮肉傷,隻是她年事已高,受了這一劍,免不了嚇得臉色發白,就連身子都顫抖不止。


    安太後看到顧三娘帶著禦哥兒現身,她道:“好極了,有了你,這婆子留著也就無用了。”


    顧三娘握著柳五婆冰涼的手,她又看著眼前這一片慘狀,這麽多活生生的性命,頃刻之間就被砍殺殆盡,顧三娘怒視安太後,說道:“你好狠毒的心,哪怕不為自己,你就不能為禦哥兒積些陰德?”


    安太後扔下手中的劍,她看著顧三娘,輕蔑的說道:“顧氏,你還認不清自己的處境嗎?”


    說罷,她又望著禦哥兒,冷冷說道:“枉費哀家拿真心待你,原來終歸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她的話剛剛說完,禦哥兒臉色一白,顧三娘見此,有心想諷刺她幾句,又怕激怒了這女魔頭,於是忍氣吞聲說道:“你放了五婆,我隨你走便是。”


    安太後斜睨著她,說道:“你就是我手裏的一塊魚肉,又憑甚麽來跟我談條件?”


    顧三娘雖說隻是一介無知婦人,這時倒認得極準,她忍了再忍,終於忍不住,開口譏諷:“你們已然無路可逃,眼下不過是想拿我去要挾阿拙,要是逼急了我,我一頭碰死在這裏,你們就抬著我的屍身去找阿拙罷。”


    橫豎虎哥兒已經逃出去了,安氏就是再沒人性,總不至於會傷害禦哥兒,她栽在安氏手上,是她自己命道太差,就算是死,她也再不能拖累沈拙。


    安太後望了一下眼前的火光,大火就要燒過來了,她冷笑著說道:“真正是好硬氣,我倒要看看,等會子沈拙是不是也像你這般無所畏懼。”


    顧三娘直挺挺的立著安太後的麵前,她道:“阿拙當然會不舍得我,可你若是要借著我來害他,你就打錯了主意。”


    安太後聽她左一個阿拙,右一個阿拙,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就在這時,隻見安如海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他急道:“太後,城外圍了許多沈賊的兵馬,這可如何是好?”


    安太後就像是早已猜到似的,她不為所動,扭頭對身邊的貼身嬤嬤說道:“把那瓶鶴頂紅拿給哀家!”


    嬤嬤取出一隻白色瓷瓶,安太後接了過來,她舉起瓷瓶端詳兩眼,看著顧三娘說道:“這瓶毒藥本是哀家給自己準備的,如今哀家想著,就算是死,哀家也要先看著你死。”


    安如海卻不讚同這個時候殺死顧三娘,他說道:“妹妹,萬萬不可,要是殺了顧氏,沈賊必定不會放過咱們,現今咱們能不能活命,就全指望著這個女人呢。”


    安太後滿臉淡漠,她對安如海說道:“你放心,哀家必能保住安家的人。”


    安如海看出她麵露不悅,也不敢深勸,這個妹妹,手段毒辣,甚麽都能幹得出來,到了這關頭,他除了聽她的話,全沒個主意。


    安太後對顧三娘早起了殺心,禦哥兒看著那一瓶毒藥,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怒瞪安太後,說道:“你要殺娘,就先殺我!”


    安太後看了一眼禦哥兒,她眼角下垂,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隨後說道:“罷了,哀家就當沒生你這個兒子,今日就叫你親眼看著她是怎麽死在哀家手裏。”


    那兩個嬤嬤得了安太後的授意,一左一右架住顧三娘,便要將那瓶鶴頂紅灌進她的嘴裏,禦哥兒和柳五婆不顧一切,兩人想衝上來救顧三娘,卻被一旁的護衛各自攔住。


    柳五婆急得失聲痛哭,長喊一聲:“大奶奶——”


    眼看安太後要逼著顧三娘服毒,禦哥兒不禁又驚又懼,他嘴裏大聲叫著顧三娘,那些嬤嬤們鐵石心腸,全然不顧他的哀求,禦哥兒不得不朝著安太後說道:“她與我有養育之恩,我求求你,你不要殺她,你要我做甚麽,我都聽你的。”


    安太後盯著禦哥兒,她淒淒一笑,說道:“哀家十月懷胎生下你,你身上的骨肉哪一樣不是哀家給的?為著一個不相幹的女人,你卻要背叛哀家。”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背叛你。”禦哥兒撲通一聲跪下,隻要能救顧三娘,他甚麽都願意做,他說道:“你別再殺人了,我去求爹爹,叫他放了你,我隨你一同離開這裏,往後一輩子都在你身旁侍奉。”


    隻不過安太後立意要殺顧三娘,禦哥兒越是求她,越令她怒火中燒,她道:“你爹為了這個女人,甘心受製於我,你為了這個女人,不惜與我對抗,她究竟哪裏好,值得你們這般維護她。”


    禦哥兒微微有些發呆,顧三娘哪裏好呢?他總也忘不了,那時剛到酈縣,她看到他頂著亂糟糟的頭發,隨手給他紮了一個發髻,那樣溫暖的手掌,讓他覺得,原來有娘親是件這麽好的事情。


    “你的確是我親娘,那你可知我穿多大的衣裳,穿多大的鞋子,喜愛吃甚麽樣的飯菜?”禦哥兒問道。


    安太後淒聲一笑,對那兩位嬤嬤說道:“給她灌下去!”


    顧三娘求生的本能使她拚死掙紮,兩個嬤嬤一時有些製不住她,於是又上來幾個太監,這些人押著她,將這一整瓶的鶴頂紅倒進她的嘴裏,禦哥兒眼睜睜望著,卻甚麽也做不了,巨大的怒意湧上他的心頭,他狠狠咬了一口攔住他的護衛,趁著護衛吃疼的時機,禦哥兒衝出去,撿起地上的寶劍,不由分說的向著安太後刺去。


    “快保護太後!”身邊的幾個太監團團圍著安太後,禦哥兒年紀小,力氣還沒長足,手裏拿著劍,還不等他靠近安太後,就被一個護衛輕巧巧的挑開,那護衛怕傷了他,刻意省著勁兒,卻見安太後望著禦哥兒,痛心疾首的說道:“你竟敢弑母!”


    禦哥兒已被護衛製住,他聽了安太後這話,恨聲說道:“我隻認她當母親,你殺了她,就是與我不同戴天的殺母仇人!”


    安太後眼眶內泛起水光,隻痛得她肝腸寸斷,這是她的親生兒子,今日母子二人卻為了顧三娘成為勢不兩立的仇人,這不得不讓她越發憎恨顧三娘,她閉上眼睛,揮了一下手,那些護衛們架起禦哥兒和柳五婆,也不知送往哪裏去了。


    顧三娘服完毒,身子一軟,便倒地不起,她看到禦哥兒被帶走,便直直的盯著安太後,安太後走近幾步,她居高臨下的望著地上的顧三娘,含笑說道:“你就要死了,害怕了罷。”


    中毒後的顧三娘唇色泛青,她與安太後對視,迴道:“你來來去去也就剩這些手段了,就算是殺了我,你這輩子也都輸給我這個鄉下婦人。”


    安太後的笑意僵在嘴角,說道:“你是個甚麽東西,也配和哀家相比?”


    顧三娘命不久矣,也就甚麽也不用顧及,她道:“親生兒子都不認你,你還沒輸給我麽?”


    這話算是戳到安太後心中的痛處,她大怒,說道:“哀家是太後,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你隻是個粗鄙無知的鄉下賤婦,哀家殺死你,比殺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顧三娘嘲笑道:“太後又如何?別人提起你,除了水性揚花,不守婦道,還能想到別的麽,你哪怕死了,留下的也是一世罵名。”


    安太後被勾起怒火,她揚起手掌,重重的扇了顧三娘一耳光,顧三娘臉頰立時高腫,她沒有閉嘴,反而接著說道:“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多可憐,你這就動手殺了我罷,我死了,阿拙會記著我,禦哥兒會記著我,還有很多人會記著我,你呢,死了之後,除了挨幾聲唾罵,誰都不會記得你?”


    趁著臨死前,顧三娘把心中所有的話都一吐為快,安太後身邊那些下人,個個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隻恨多長出這一對眼睛和耳朵。


    安太後怒極反笑,她道:“你不用激將哀家,哀家是要殺你,不過卻不是此刻,哀家要當著沈拙的麵,親手殺死你!”


    說時,安太後對身邊的護衛們說道:“把她帶到城樓上去!”


    今夜的這場變動,使得縣城內徹底亂成一團,縣衙起火,從裏麵傳來的淒厲聲不絕於耳,城裏那些達官貴人們像是失去主心骨,變成了無頭的蒼蠅,看守城門的將士就剩不到百餘來人,沈拙卻並未帶人攻打進城。


    此時,沈拙的人馬就守在城外,四下亮如白晝,東山被炸,按照原本的預想,沈拙的奇兵會潛進縣衙救走顧三娘等人,誰知半路遇阻,正是這一步行錯,沈拙投鼠忌器,被這不到百餘人馬所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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