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菁菁也曾在私下裏很痛苦地告訴劉茂林,除了雙胞胎妹妹夏晟晟和夏曼曼贊成她跟他親密交往,她母親等長輩不看好他們的感情。他們教育她,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愛,一定要跟他正常交往,保持距離,因為劉茂林是個有婦之夫,堅決不能破壞劉茂林和段好雲的婚姻。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破壞人的婚姻可是壞良心,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劉茂林清楚地了解自己,他是一個將家庭責任感看得高於一切的男人,譬如他更多是因為女兒劉依依的健康成長,才遲遲下不了決心跟段好雲離婚。夏菁菁則不然,她越來越將劉茂林視作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對劉茂林的愛好像越來越高於了對家庭的責任。


    愛的最高境界是什麽?那就是甘願為對方而死!


    夏菁菁對劉茂林的愛已經接近了這種境界。


    2


    2002年,東方銀行那場史無前例的金融改革曾經引發了金融局勢動盪,員工和領導之間一度劍拔弩張,火藥味很濃。金明市東行行長劉茂林也處於這種火藥味很濃的氛圍中。


    劉茂林接受的家庭教育比較正統,本人性情耿直,幹工作一是一,二是二。2002年,因為能力特別出眾,劉茂林力挫群雄,競聘成功金明市東方銀行行長。此時的劉茂林還不到三十歲,年輕有魄力,身上同時有股子衝勁兒,有點兒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味兒。在這場金融改革中,他大刀闊斧地砍掉了很多有後台有關係的人,他們均是些沒有工作能力的員工,譬如東行江濱省分行副行長兼分行營業部老總張明華的親戚張銘,還有自己的內弟段好飛。劉茂林召開全行大會說:“總之,我要按照原則辦事兒,要根據你們對金明市東行的貢獻大小和考核成績進行裁留。從工作角度上說,如果留下的都是些不能幹活的人,我下麵怎麽開展工作?怎麽提高我們金明市東行在係統裏的排名?怎麽提高我們員工的地位和待遇?還有一點兒,我不能不說,叫我辭退有工作能力的員工,留下沒有工作能力的,辭退沒關係後台的,留下有關係後台的,我覺得這麽做虧良心,虧良心要背負虧良心債,甚至要遭報應!”


    劉茂林沒做虧良心的事兒,卻惹了大麻煩。張銘仗著自己的叔叔張明華是分行副行長,當場就對劉茂林破口大罵:“媽的,劉茂林,我現在就叫你遭報應!”衝上主席台就打正主持會議的劉茂林。


    張銘行伍出身,劉茂林文人出身,劉茂林當然打不過張銘。事實上,劉茂林為維護自己的形象也沒跟張銘打架,張銘一拳擊住劉茂林心窩部位,劉茂林當場口吐鮮血。


    被劉茂林裁掉的其他員工緊跟著張銘鬧起來,這些被裁掉的員工可不認為自己不行,他們惱恨劉茂林端了他們的飯碗,於是聯合其他支行被迫下崗的員工,紛紛去上訪,甚至跑到了東行總行,聲淚俱下地控訴銀行領導不公,說他們徇私枉法,辭退的都是有工作能力沒有關係的……後來,東行總行經過調查,證實確實有趁著這次銀行改製舞弊的領導,但是金明市東行行長劉茂林沒有徇私枉法,劉茂林將自己的小舅子段好飛裁掉就是明證。非常時候,為了避免出現不必要的麻煩,東行總行召開緊急電話會議,要各省分行、支行的行長等盡可能地忍一忍,不要跟這些喪失理智的下崗員工計較。


    這年頭,凡是牽涉到利益的事兒恐怕都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這不,鬧嚷了一年多了,這群下崗職工還在鬧,他們竟又在劉茂林這兒上演了流血事件!


    一大早,劉茂林開車來金明市東行上班,在路上,他的右眼皮子就一直跳,不覺想起了“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迷信說法,心裏一陣緊張。後來不覺苦笑:東行改製走向市場一年多了,沒甚效果不說,自己見天被那些下崗職工圍追堵截,這可不就是災?說不定,以後還有大災大難呢。劉茂林很快想起了一個人。


    頭天下午,分行召開支行行長會,劉茂林竟跟被他裁掉的張銘坐在了一起。一年前,張明華的侄子張銘被劉茂林裁掉下崗,當眾打得劉茂林口吐鮮血之後,在家裏休息一年多,竟去金明市下轄市南召市東行當支行行長去了!事實上,東行改製走向市場一年多以來,一些被裁掉的人,凡是有後台有關係的,很多都是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又上班了。


    這會兒,張銘見劉茂林不怎麽答理他,訕訕地笑著,對身邊的人說:“某些人是很清高,以後的日子,定叫他清高不了,他跪著權利喊爺當滴拉孫都當不成!嘿嘿,騎驢看帳本走著瞧吧。”


    劉茂林不能不思量張銘的話,心裏不能不緊張。


    正在這時,主持支行行長會的分行副行長兼分行營業部老總張明華在主席台上開講,例行迴顧2002年東行改製上市以來各方麵工作的進展情況:“2003年,分行營業部在上級行、分行黨委、行長室的正確領導下,以凝聚人心為動力,以創新服務為抓手,大膽管理,求真務實。圓滿完成了上級行所賦予的各項任務。現就一年來的工作小結如下:一、凝聚人心,鑄就一支高素質的隊伍。思想是行動的指南,人心渙散將會一事無成。營業部主任室一班人深刻認識到這一點,因此,我們將凝聚人心放在突出的位置。


    1.率先垂範,正人先正己。主任室一班人以身作則,加強學習,做學習典型的倡導者、組織者,更是實踐者。為人師表,清正廉潔,以儉養德,以自己品質來影響每一位員工。在工作中始終堅持公平、公正原則、不搞親疏、不拉幫結派、做到一碗水端平。鼓勵員工多提意見,隻要是合理的就採納。充分調動員工參與的積極性。在業績分配的敏感問題上,實行公開化,增強透明度。確保每位員工看到放心、拿到舒心。


    ……”


    與會支行行長們聽著聽著,不能不嘀嘀咕咕:張明華的侄子張銘是轉業分配到銀行的,狗屁不懂,被金明市東行裁掉,現在東方不亮西方亮,去了南召市東行上班不說,竟還被提拔為南召市東行行長,這就是率先垂範,正人先正己?


    劉茂林聽著張明華的講話,更覺得是個諷刺,心想:這冠冕堂皇的話他怎說得出口?


    台上,張明華迴顧了2003年工作之後,開始把批判的矛頭直指金明市東行行長劉茂林:“2002年東行改製上市以來,劉茂林同誌作為金明市東行行長,領導不力,到現在,還有被裁掉的員工在上訪,在金明市東行門前鬧,嚴重影響了東行的形象!這說明了什麽?劉茂林同誌在某些地方做的肯定不到位!還有,昨天我去金明市東行突擊檢查工作,身為行長的劉茂林同誌竟然不在崗,嚴重失職!”張明華尖銳指出的金明市東行存在的問題,要麽是微不足道的問題,要麽是其他支行同樣存在的共性問題,為什麽單單批評金明市東行和劉茂林,其中原委毋庸多說,因為張銘的事,張明華心懷不忿。


    當晚,劉茂林迴家,小舅子段好飛正在那裏一邊喝悶酒,一邊跟姐姐段好雲大倒苦水。段好飛見劉茂林迴來,拿著酒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酒,仗著酒勁兒指著劉茂林的鼻子叫:“你要是不給我把金明市東行的工作恢復了,有你好看!老子現在啥都不講了,老婆孩子都養活不住了,到處被人恥笑,我因為你劉茂林落魄潦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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