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氏:"給這位先生一個。"景泗遞過柿子給穎園。


    "多謝了少爺!"穎園有些顫抖地接過柿子,兩眼凝視著景泗。


    景怡指著藥材:"當歸、白芍、黃芪、甘糙、杭ju……"穎園傻看著。


    由文氏:"老人家,家裏都有什麽人吶?"


    穎園:"三兒一女。"


    "不小了吧?"


    "老大二十五!"


    "跟我們這大小子一邊兒大。"白文氏說話時,景怡仍低頭研究著藥材。


    景泗:"二嬸兒,我去那邊看看。"


    白文氏:"老四,等會兒一塊兒走。"


    景陸也站了起來:"我也去,在那邊兒等著還不行。"景泗、景陸走了,隻景怡還在看藥材。


    穎園:"少爺也懂醫術?"


    景怡:"學了幾年,還差得遠呢!"


    白文氏:"告訴您吧!他剛進了宮,老佛爺封了他四品項戴!"


    景怡:"二嬸兒,您說這個幹什麽呀?"


    穎園驚訝地:"恭喜少爺了!"


    景怡:"有什麽可喜的,給老佛爺進的藥是我爸爸生前自製的。


    我爸要活著,這四品頂戴應該是他老人家的。"說罷,他起身追景泗去了。


    穎園激動不已地望著,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白文氏忙低聲喝道:"別哭別哭!讓孩子們看見!"


    穎園趕快低下頭:"二奶奶,我謝謝你,總算見著了,幾個孩子交給你了。有個事兒個兒咱們得說定了,烏家的翠姑昨兒你也看見了,雖說是個鄉下丫頭,可模樣秉性都不錯,我跟烏家說定了,把翠姑許配給景怡。什麽時候你迴京,就把她帶上,海枯石爛不得翻悔!我就拜託你了。"


    白文氏頗為感動:"放心吧,這個媳婦我會另眼看待。"


    穎園接著道:"烏家有恩於我,我湧泉相報也報不了萬一,媽那兒,我也不能盡孝,有什麽事兒你多叫景怡擔待著……"


    年畫攤前,三個年輕人等得不耐煩了。景泗道:"二嬸兒跟那賣藥老頭兒說什麽呢?沒完沒了的?"


    景怡:"好像認識他!"


    景陸:"一個賣糙藥的老頭兒,二嬸兒怎麽會認識!"


    景泗大叫:"二嬸兒,快點兒!走了啊!"


    穎園低聲:"行了,走吧!都看見了,死也閉眼了。"


    白文氏站起身:"多保重吧,大哥!"


    穎園依依不捨地望著白文氏消失在人群中,他隻覺得一切越來越模糊了,剎那間老淚縱橫……


    北京百糙廳。


    西安方麵情況,景琦一無所知;留在京城,百糙廳成了他三天兩頭必去的地方。每次進門,他都要看看那高懸的"百糙廳白家老號"


    牌匾,眼前就會浮現當年與母親摘匾、掛匾的情景……


    百糙廳門口牆上寫著英文:此處有酒。從裏麵傳出日本兵唱歌和喊叫的聲音。


    百糙廳前堂。


    六七個日本兵站成一圈兒,繞著圈兒地邊走邊跳,手裏拿著酒瓶子、秤桿、秤盤、籮筐敲擊著,有幾個已喝得醉醺醺。靠牆支起了炭爐,上麵架著鐵算子,穎宇邊和大眼賊、一個日本兵烤著羊肉,邊問:"你親眼看見的?"


    大眼賊:"當然!我隻聽說是花園子。"


    穎宇:"這就不對了……"


    田木一個人靠牆坐著,悶悶不樂地看著手中的一張照片。


    櫃檯邊,景琦和趙五爺趴在台上聊天。景琦手中拿了一瓶酒不時喝兩口。趙五爺愁眉苦臉:"喝了有上萬瓶酒了,東家迴來我怎麽交代?"一邊說一邊拿起毛筆在帳本上記帳。


    景琦:"這能賴您麽?!隻要守住了老鋪,您就是頭等大功。"


    趙五爺:"功不功的,反正我這兒都有帳。你看見門口寫的英文了麽?"


    景琦:"看見了!寫的什麽?"


    趙五爺:"此處有酒!咱們這兒成酒館兒了?還不許關門上板兒!"


    "當什麽也別當亡國奴!讓人家騎脖梗子上拉屎,還得賠笑臉,長這麽大沒這麽窩囊過!"


    "快了!和談一成,他們總該走了吧!"


    "媽的!什麽時候咱們打到日本去,我非把他們弄個底地朝天!"


    田木拿著照片走過來,一手摟住景琦肩膀,一手將照片舉到他麵前:"你看!我的妻。兒子,兩歲,田木青一。"


    照片上,是田木與抱著兒子的妻子的合影。景琦把田木的手推了下去,說:"想家了?還不趕緊滾迴去!"


    田木:"滾迴去?是!我想滾迴去,我想家了。白景琦,我們是好朋友。"


    景琦:"好朋友?為什麽要打仗?"


    田木:"打仗不好!我討厭打仗!我喝了你很多酒,你以後到日本來,我請你喝酒!"


    "我一定去!"景琦伸手摟住了田木的肩,用京劇念白道:"田木!


    你看那麵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幹幹淨淨!"


    田木:"你說的是什麽?"


    景琦:"戲詞兒,《挑滑車》!"一個日本兵邊跳著邊從櫃檯上抄起一瓶酒,又跳著喝著走了。景琦厭惡地看著,順手拿起墨汁兒倒在自己沒喝完的半瓶酒裏。


    炭火爐進,穎宇和大眼賊還在小聲嘀咕什麽,臨走說道:"大眼兒賊,這事兒跟誰也別說,我先去看看,等著我!"說罷離去。


    一小個子日本兵手舞足蹈地跳,走過景琦身邊,是價把裝墨汁兒的酒瓶子塞到他手中,他邊喝邊跳地走了。


    幾個日本兵仍聲嘶力竭唱著,亂扭著,小個兒日本兵邊喝邊舞,弄了一嘴的黑墨汁兒。幾個日本兵發現了,指著他的臉大聲驚唿。


    小個兒日本兵莫名其妙,擦了一下嘴,弄得滿臉是黑,日本兵們大笑,田木也大笑。景琦冷冷地看著,趙五爺緊張了。


    小個兒日本兵將酒瓶狠狠摔到地上。日本兵哄鬧……


    景琦走出:"你看那麵黑洞洞……"


    白宅花園子。


    遠處傳來槍聲。景琦匆匆來到地窖口,見地窖門大開著,驚慌之極,大叫著"春兒--"衝過去。


    地窖內空空無人,隻油燈點著。


    景琦驚慌迴身大叫著:"黃春兒--春兒--",奔到地窖外四尋,但見蒿糙遍地,一片荒涼無人應。景搞慌了,拔出了刀,剛要跑,忽然聽到黃春的笑聲。景琦迴頭一看,從蒿糙晃動處,傳出笑聲,登時明白了,喊:"春兒!出來!"


    黃春笑著扒開蒿糙走出,十分開心。


    景琦:"有這麽鬧著玩兒的麽?啊?!再這樣,我可真急了!"


    黃春走到景琦前:"怕你悶得慌!"


    景琦:"快進去!"


    黃春:"憋死我了!"


    景琦:"剛才你沒聽見槍響?!"果然又傳來槍聲,二人忙跑進了地窖。


    外麵槍聲更緊了。景琦在門邊向外望著,黃春緊貼著他。景琦低聲道:"裏邊兒去!"


    黃春沒有動。景琦剛要說話,聽見外麵有動靜,不覺瞪大了眼睛注視著,隻見一人踉踉蹌蹌地跑來,一頭栽到了土坡下的溝裏……


    景琦要衝出去,突然傳來馬蹄聲,黃春忙拉住他:"別出去!"


    四五個德國兵騎馬從土坡上馳過。


    景琦衝出地窖口,彎著腰警覺地四下張望。黃春在門邊兒喊:"快迴來!"


    景琦發現溝裏一動不動地趴著一個人,使沿著溝底跑過去。景琦將趴著的人翻了過來,一下大驚失色--是季宗布,滿身滿臉是血。


    "季先生!……"景琦跪下抱起季宗布,忽見土坡上站著一個德國兵,景琦愣住了,愣愣看著德國兵走來。


    匆忙走來的穎宇,也發現了德國兵,忙躲到山石後麵偷偷地看。


    德國兵走到景請前,彎下身看了看季宗布屍體,見人已死,又直起身,指著景琦用德國話說:"你跟我走!"


    半跪著的景琦抬頭看著德國兵,慢慢放下了季宗布。德國兵吼著:"快點!"


    景琦突然起身,抽出季宗布送他的匕首,拚盡全力向德國兵胸口刺去。德國兵猝不及防,直著身子倒下去。


    穎宇藏在後麵看得清清楚楚,失聲叫道:"老七!"


    景琦猛迴頭驚愕地:"三叔!你來幹什麽?"


    穎宇忙跑到季宗布屍體前,低頭看了看:"是季先生?"


    是琦:"誰殺死的季先生?"


    穎宇:"我怎麽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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