穎軒:"甭問,這是衝著武貝勒來的,一準是詹王府大格格的孩子。"


    景琦:"她來過咱們家,上迴唱堂會,跟著三叔來的假小子就是她。"


    穎軒:"我不是叫你抄魏碑麽,你怎麽不聽?"


    景琦:"季先生說寫字是為了用,不是為了看,用不著那麽較勁!"


    穎軒:"季先生說什麽你都聽,我說話隻當放屁!"景琦嘿兒嘿兒笑了。


    白文氏:"那倆孩子不是送走了麽?"


    穎軒:"我早聽說老三把那倆孩子找迴來了,朝著詹王府要錢呢。"


    白文氏:"怎麽幹這缺德事兒!這仇還不夠深麽?老爺就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才送了命。"


    穎軒:"是啊,就他那身子板兒,不生閑氣能活一百歲!"


    白文氏:"何苦還要結仇呢?消消停停過點日子不行麽!"


    景琦疑問:"媽,誰跟誰有仇呀?"


    白文氏:"小孩子少問,以後不許再去教堂找她玩兒!"


    景琦不平:"我跟她又沒仇兒!"


    白宅甬道。


    白文氏與穎宇從敞廳後門走進甬道,兩人爭得麵紅耳赤。


    穎宇高聲地:"這是誰說的啊?誰說的?!"


    白文氏:"有沒有這迴事吧?"


    "沒有!啊,我知道了,是你那寶貝兒子說的吧?"


    "是他爸爸說的!有沒有?"


    "沒有,甭詐我!"


    "街麵兒上沒有不知道的了,你自己到處放風兒,說找到了武貝勒的孩子!"


    "街上的傳言你也當真?他們家的人死絕了才好呢,我還替他們找孩子?!吃飽了撐的,我沒那善心!"


    "老三,我也不和你較真兒,我把話說到頭裏,冤讎宜解不宜結,你想坑別人,最後準把自己坑進去!"


    "是他們先坑的我!"


    "咱們這輩兒的已然如此,底下這一輩兒不能再受累,這話我跟關家大爺也說過,你掂量著辦!"


    "怎麽了這是,好像我幹了什麽壞事兒了似的!"


    "是人家的孩子給人家送迴去!沒有這迴事兒,算我白說!"


    白文氏說完轉身走了,穎宇幹瞪眼站在那兒。


    穎宇:"合著我怎麽都不對!"


    白宅大門口。


    大門口冷冷清清,隻有景琦一個人坐在門旁的小石獅子上。他的手中拿著季宗布給他的匕首,百無聊賴地玩兒著。


    白宅敞廳。


    敞廳裏支起了一個大長條桌,上麵擺滿了各色麵料,兩個裁fèng正忙得不可開交,孩子們和丫頭吵吵嚷嚷地量尺寸,雅萍跟著瞎忙。


    香伶剛一上前就被景武推了出來:"你是誰家的孩子,去去去!"


    "該給我量了。"香伶委屈地站在邊上。


    白文氏正在清點一大摞大褂兒和馬褂兒,檢查著質量。雷掌櫃站在一邊。


    胡總管:"活兒挺好的。櫃上每位先生一件,趙五爺多一件馬褂兒。"


    白文氏:"嗯!先送去吧!交給趙五爺就行了,今年冬天給每位先生做件皮袍兒吧!到瑞蚨祥去挑料子,趙五爺和你要挑最上等的。"雷掌櫃忙記在簿子上。


    胡總管:"謝謝二奶奶!"


    孩子們亂成一團,白文氏走來把雅萍拉到一邊:"我那兒有塊好料子,咱倆一人做一件吧,放好多年了,跟我拿去……別吵,一個一個來!"二人走去。


    白宅大門口。


    景琦仍無聊地騎在小石獅上,見香伶擦著眼淚抽抽搐搭走來,忙問:"怎麽了香伶,誰欺負你了?"


    香伶:"景武不叫我做衣服,說我不是你們家的人。"


    景琦忙跳下攔住了她:"你上哪兒去?"


    "迴家!"


    "你迴那個家幹什麽,這兒才是你的家呢!走!"景琦拉著香伶進了大門。


    白宅敞廳。


    景武正在量身,景琦一把將景武揪了出來。


    景武叫著:"幹什麽?幹什麽?"


    景琦:"你欺負香伶!"


    景武爭辯:"誰欺負她了?"


    景琦用力推了一把景武:"你幹嗎欺負她?!"


    景武:"你幹嗎推我?"


    "我推你了,怎麽著?推你了!"說著又當胸推了兩把。


    "你敢……"


    "我就敢!怎麽看?來!你推我一下試試,來呀!你敢動我一下試試!"孩子們圍了一圈兒緊張地看著,景武沒敢動手。


    雷掌櫃:"小爺們,先量衣裳好不好?"


    景琦:"先給香伶量!你再敢欺負香伶我就揍你,今兒先記你一頓打!"


    景武仇恨地望著景琦。


    香伶走到雷掌櫃前量衣服。


    景琦轉身向廳外走,景武忽然趕上前用腳踹景琦,哪知景琦突然轉迴身一把抄住景武的腳用力一甩,景武重重地摔在地下。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眼睜睜地看著。


    景琦:"早防備著你呢!背後下手,什麽東西!"


    景武跳起撲向景琦:"我今兒跟你沒完!"


    景琦忽然拔出了匕首:"我宰了你!"


    孩子們像炸了窩似的亂跑亂叫:"景琦殺人啦--"


    景武嚇得亂跑,景琦在後追趕。景武繞著長條桌跑,景琦躥上條桌,躍下攔住景武,上前便抓,景武忙向後退,倒在條桌上,連人帶條桌一起翻倒在地上。


    白文氏慌忙跑出來大叫:"景琦!"


    景琦住了手,仍憤憤地望著景武。


    景武坐在地上叫著:"二嬸,他要宰我!"


    白文氏氣憤地:"到屋裏來!"


    白宅二房院北屋廳。


    白文氏坐在椅子上逼視著景琦,穎軒在一旁漠不關心地走來走去。


    白文氏:"你那刀子哪兒來的?"


    景琦:"季先生給我的。"


    "拿來!"


    "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我叫你拿來你聽見沒有?"


    景琦十分固執:"這是季先生給我的。"


    白文氏大怒,站起身迴手抄起了撣把子,揚手就打,沒想到景琦突然揚起手將她的胳膊架在空中。


    白文氏大出意料,愣住了。穎軒也愣住了。


    白文氏也不知是在問誰:"這是怎麽了?"


    景琦笑嘻嘻地:"媽,您打我也打不疼,也打不哭,還把您累得夠嗆,您往後該歇歇兒啦!"說罷將白文氏的雙手放下來往身上兩側一靠,撒腿跑出了屋。


    穎軒像看戲一樣驚奇而又開心。


    白文氏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麽事,仍愣愣地望著門外:"這孩子怎麽敢……這樣?"


    穎軒突然笑了,笑得直咳嗽:"你還當他是……小孩子……他大了……你打不得了……"


    白文氏頹然地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語地:"孩子大了……打不得了!"


    街上。


    景琦在行人不多的街上踽踽獨行,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


    他在一胡同口聽一賣唱女孩兒唱梅花大鼓,女孩兒邊敲鼓邊唱。


    靠牆坐著一個老頭兒彈著弦子,麵前倒放著一頂破糙帽兒。隻有景琦一個聽眾,行人漠然地走過。


    景琦似懂非懂地聽著。當他掏出兩個大子兒扔到了糙帽裏時,抬頭才發現老頭兒是瞎子。於是他又好奇地走到女孩兒麵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是瞎子。


    景琦呆呆地看著,女孩兒仍在唱。


    季宗布家門口。雨夜。


    景琦走過門口,迴頭望望,又走了迴來。望望大門又轉身緩緩走到了街對麵,天下著小雨。


    景琦蹲在牆根兒下,抬頭望著大門……


    一輛馬車停在了門口,季宗布一下車立刻發現了景琦,忙走過來:"這不是景琦麽?等我呢?"


    景琦仍低著頭不語。


    "跟家裏鬧別扭了?"


    景琦沒有迴答,隻抹了抹臉上的雨水。


    "家裏都不知道你上哪兒了吧?"季宗布迴頭對車把式道:"江四!


    去白家送個信兒,就說景琦在我這兒住些日子!"江四答應著走了。


    "進來吧!"景琦忙站起跟著季宗布走向大門。


    自雨夜之後,景琦將季宗布家當成學堂。這位季先生的授徒方法,大概是獨一無二的。既教畫畫兒,又教打槍,又練揮刀對打,又教鐵砂拳之類武功。師徒二人都自命不凡,就連寫條幅練字,也是狂放如詩仙李白的"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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