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胡適之在美國做學生的時候,也就是杜威完成這個公式之時,美國加州卻有一條管理該州公路的“法律”。那條“法律”規定在公路駕馬車而過的小販,不收費,或收費甚輕;步行挑擔的小販,則付重稅,重於馬車數倍。何以故呢?就是“主人”家裏的人都是乘馬車的。那些“挑擔”的廣東小販,站都站“不直”,所以這匹野獸“nce5c!北恪按ザ去之”了!


    筆者在50年代的中期,為著應付考試也曾熟讀杜威之書。講到“不疑處有疑”之時,我就把他一段段地開了天窗,雖然我在三重口試的考場上不敢對這個杜家店說半個不字。


    後來我訪問胡先生,我看他老人家無條件地服膺杜威的情形,心中亦不以為然。但是胡公雖然一輩子鼓勵人家“懷疑”,他自己卻不大願意人家對他的思想有所“懷疑”。筆者因而也就未敢過分地唐突西施。可是適之先生是絕頂聰明和極度虛心的。我們的字裏行間式的聊天,曾惹起胡先生用了大筆血汗存款,托我替他買了十來本研究杜威的新著。


    筆者敘述這段小事,並不是說其愚如餘小子者,尚敢鬥膽批杜,而胡大師卻不敢說半個不字!非也。這是中國學術史上的“輩分”問題。


    適之先生求學於清末民初之際,那時孔家店已不倒自倒。思想界一片空白(筆者這一論斷,周策縱先生是一向反對的),青年知識分子乃四出“求經”。可是這些洋“經”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新鮮、大高明了。在泰山壓頂的西風東漸之下,他們完全喪失了“學術自主”的信心(事實上也無此能力),因而新學問對他們隻有“皈依”的份,哪裏談得到懷疑呢?幼年既無力懷疑,也無心懷疑,年老功成業就,已成了開山宗師,東方一世祖,自然就更不會懷疑了。這不但是實驗主義者如此,馬克思主義者更是如此。


    我們這後一輩就有點不同了,我們第一個懷疑是那些“留學歸國”在大學裏教過我們的洋老師。對老師的懷疑,因而對老師的老師也就不太信任了。這就是筆者所說的“輩分問題”,倒不是後一輩膽子大,“不知輕重”。


    再者,胡適之先生原是個十分標準的傳統中國士大夫。傳統的士大夫現代化了,因而他與英美的士大夫——英國的張君勱、美國的胡適之……也就一拍即合。後一輩的知識分子去古已遠,他們的士大夫氣息已經很淡薄,加以他們都是抗戰、革命等空氣餵大的,對洋人也就沒有像老一輩子那樣說一不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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