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有時候就是如此殘酷,劉秀隻能見死不救,任由朱浮自生自滅,遣使送詔書一封,向朱浮純表精神上的支持。詔書大意為:往年赤眉軍跋扈長安,我料定其軍中無穀,必然東歸,正入我彀中,果不其然。如今彭寵老賊,我也料定他長久不了,很快就會死在自己人手上,所以你也不用怕。我這邊也有困難,軍資未豐,糧草匱乏,援兵嘛,恐怕得等到明年的麥子熟了再說。


    外援斷絕,朱浮自己釀的苦酒,隻好自己來喝。事到如今,投降彭寵也是一死,戰死也是一死,既然必死,不如戰死,至少還能落下一個忠臣之名。


    彭寵圍攻薊城,朱浮率眾困守。城中糧盡,隻能人吃人。朱浮有美妾,最為心愛,然而也不要了,殺來供將士享用。朱浮之妻,妒悍無比,見美妾被殺,喜不自勝,親自下廚,烹煮美妾之肉。


    城中士氣日漸低落,朱浮竭力鼓舞,激勵將士死守。將士們皆恨朱浮,反唇相譏道:“你養的那些文人名士呢?何不叫他們上陣殺敵?”


    眼看已是山窮水盡,幸得上穀太守耿況遣騎來救,朱浮趁機突圍出城,南至良鄉,部下士卒再也不肯前行,都仇恨地望著朱浮,是朱浮把他們害成今天這步田地,是朱浮害他們的兄弟無辜戰死,是朱浮害他們吃同類的屍體。


    朱浮一見這陣勢,知道部下們很快就要對他動手,今天必然兇多吉少,急忙下馬,奔到妻子跟前。妻子也看出情形不妙,見朱浮急奔而來,在生死關頭也沒忘了帶她一起逃,心中大為感動,幾欲淚下。朱浮來到妻子麵前,妻子正要說話,朱浮迎麵就是一刀,深深砍入妻子咽喉。妻子血如泉湧,頓時倒地不起,望向朱浮的眼神,既迷惑又憤怒。朱浮看著妻子,一臉慈悲地說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我替你保全了名節。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你被這些畜生糟蹋。”


    朱浮殺完妻子,卻也並不自殺,而是奮力突圍,竟然僥倖殺開一條血路,亡歸洛陽,詣闕請罪。尚書令侯霸上書劉秀,奏朱浮擾亂幽州,激反彭寵,徒勞軍師,兵敗而不知恥,不肯以身殉國,其罪當殺。劉秀雖恨朱浮輕浮無能,替朝廷惹下這麽大麻煩,然而畢竟忠心可嘉,又是自己的嫡係愛將,赦而不殺,改封朱浮為執金吾。執金吾位列九卿,朱浮可謂是因禍得福,不降反升。


    彭寵攻拔薊城,於是自立為燕王。


    上穀太守耿況,同樣為劉秀立下大功,而其封賞也薄。彭寵以此為說辭,歷數劉秀刻薄寡恩,幾度遣使者邀耿況同反。耿況和彭寵不同,其封賞雖薄,但長子耿弇卻跟在劉秀身邊,正受重用,因此不為所動,彭寵的使者,來一個斬一個。


    涿郡太守張豐癡迷方術,某日有道士翩然而至,求見張豐,稱其當為天子。張豐嚇一大跳,問:“你有何證據?”道士一笑,送張豐五彩錦囊一隻,內裹石頭一枚,繫於張豐肘上,道:“石中有玉璽,以此為證。”張豐大喜,重賞道士,遂於建武三年(公元二十七年)六月舉郡而反,自稱無上大將軍,與彭寵聯兵。幽州局勢愈見混亂。


    【no.4 不義之侯】


    時轉事移,幽州曾經是劉秀的陝北,如今陝北丟了,劉秀卻也並不著急。此時的幽州,對劉秀已經失去了非爭不可的戰略意義。


    直到建武四年(公元二十八年)四月,劉秀終於從中原騰出手來,遣嫡係征虜將軍祭遵、驍騎將軍劉喜等領中原兵入幽州,收復失地。


    祭遵先入涿郡,擊張豐,一戰擒之。張豐被俘,自以為天命所歸,心中猶存幻想,誘祭遵道:“我肘石之中有玉璽,我命當為天子。你放了我,日後我得了天下,分國一半給你。”祭遵大笑,取張豐肘石,以劍斫之,石碎,石中何來玉璽?連玉也沒有!張豐這才明白上了道士的大當,仰天嘆曰:“當死無恨!”


    祭遵既殺張豐,前屯良鄉,劉喜屯陽鄉,威逼漁陽。彭寵引匈奴騎兵來擊,耿況使其次子耿舒半道奇襲,大破匈奴兵,斬匈奴兩王,彭寵退走。


    祭遵留鎮幽州,與彭寵相拒歲餘,大小十數戰,連戰連勝,彭寵黨羽見彭寵大勢已去,漸次來降。


    彭寵之妻常做噩夢,又多見怪變,問於卜筮、望氣者。卜筮、望氣者皆言,將有刀兵之禍,從內而起。彭寵堂弟子後蘭卿曾替彭寵在洛陽為人質,彭寵因此疑之,命子後蘭卿領兵居外,防而備之。


    建武五年(公元二十九年)三月,薊城。彭寵有齋戒之習,獨處便室,不覺睡去。奴僕子密等三人潛入室中,捆彭寵於床,彭寵醒而掙紮,三人也不客氣,立即拳腳相加,一頓胖揍。彭寵吃痛不過,慫了下來,聽任三人擺布,再也不敢妄動。


    子密三人又矯稱彭寵之命,遣散外吏,收縛奴婢,緊閉府門,然後唿彭寵之妻而入,其妻入得室內,見狀驚唿:“奴反!”子密上前,一把揪住其妻頭髮,巴掌掄圓,連賞十幾記耳光,其妻這才老實起來。彭寵但求活命,罵其妻道:“還不快為三位將軍置辦行裝。”


    彭寵妻領子密與另一奴去取寶物,一小奴留守彭寵。彭寵見小奴年幼可欺,趁機誘道:“你這小兒,我向來愛你。我知道,是子密逼迫你這麽幹的,我不怪你。隻要你解開我,我就把女兒珠珠嫁給你,家中財物,也都送給你當嫁妝。”小奴好騙,聞言心動,便要解開彭寵,往門外一看,子密正一臉陰沉地盯著他,頓時不敢,狠抽彭寵一個嘴巴,罵道:“死到臨頭,還敢碎嘴!”


    子密收金玉衣物,備馬六匹裝之。時已昏夜,子密解開彭寵雙手,命彭寵寫手諭一道,曰:“今遣子密等至子後蘭卿所,速開門出,勿稽留之。”又命彭寵妻縫縑囊兩隻。彭寵妻縫好縑囊,子密陰笑道:“可知這兩個縑囊將裝何物?”彭寵妻訕笑道:“家中還有寶物,我馬上就去裝滿這兩個縑囊。”子密狂笑道:“縑囊不裝寶物,裝你二人人頭是也。”說完,手起刀落,砍下彭寵及其妻人頭,置於囊中。


    子密三人趁夜出城,城門將軍見了彭寵手諭,不敢多問,開門放行。子密三人日夜兼程,直奔洛陽,向劉秀進獻彭寵二人人頭。劉秀既喜子密誅殺彭寵之功,又惡其賣主求榮之行,於是兼顧折中,封子密為侯,冠以不義之名,是為不義侯。


    次日,彭寵部屬見府門久久不開,破門而入,見了兩具無頭之屍,皆惶恐驚怖,隻能通過衣服確認為彭寵夫婦。尚書韓立等人擁立彭寵之子彭午,繼位為燕王。不數日,國師韓利斬殺彭午,提彭午之頭,向祭遵投降。祭遵收復薊城,盡滅彭寵宗族。


    彭寵既亡,幽州終告大定。


    第十二章 戰神哀歌


    【no.1 兵戈還鄉】


    建武二年(公元二十六年)春,劉秀於都城洛陽環顧天下。


    偏安成都的蜀帝公孫述,西北邊陲的隗囂、竇融,暫時都遙不可及,可以不用考慮。在西方,赤眉軍仍在關中肆虐;在北方,彭寵即將在幽州謀反。然而也不用太過擔心,關中有鄧禹撐著,幽州有朱浮頂著,即使兩人都扛不住,問題也不會太大。隻要封住函穀關,就可以將赤眉軍堵在關中出不來;而即使彭寵能攻占河北,有黃河天險之阻擋,彭寵也將無力進犯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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