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韓諾吃驚的是,眼前的房屋的樣式,像極了自己兒時記憶中的青瓦房。屋基是用切割整齊的條石形成,牆身是用土夾築的,部分破損的牆體甚至露出了夾在土層中間的竹片。房子的主體結構是木質的,走進房屋能清晰地看見房子的柱子和橫梁,以及橫梁上密密的椽子,瓦片像魚鱗一般均勻的擺放在上麵。


    不過這房屋似乎是許久無人居住過的樣子,屋麵中央有一個巨大的孔洞,孔洞的正下方有個大坑,大坑裏卻空無一物。


    韓諾在房屋裏外前後都翻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對自己有用的東西,隻在屋子中央那個大坑裏找到了一些像水的液體,而裏麵豁然生長著一些像孑孓的幼小生物。韓諾有些大喜過望,畢竟這液體極大可能就是水了。


    可是接下來讓他犯難的是,一來他不抽煙,所以背包裏沒有打火機,二來這個破屋裏沒有任何可以用來當鍋使的物品。如此一來,這水也成為不了飲用水。當然他還有另外的選擇,就是離開這個破屋順著路一直走下去。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倒是情願先忍饑挨餓的在這破屋將就一晚,畢竟太陽就快下山了,這個地方的夜晚到底有沒有危險自己是不清楚的。


    於是韓諾就在這屋子裏待了下來,他將身上的東西逐件掏出來擺在麵前。背包裏有一本幹法水泥工藝的書,一個筆記本,一支中性筆,一套換洗的衣服,一包紙巾,還有一個手機充電器,手機卻不知去了何處。而來到這個世界後得到的那個鬥笠,那個嵌在鬥笠頭箍裏的神秘圓盤狀物體,以及放在圓盤上麵的一個五彩斑斕的果實。


    韓諾呆呆的看著這些東西,有些懊惱為什麽在爬設備塔的時候沒有省著點喝水,否則現在自己起碼還有半瓶礦泉水。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能讓自己的現狀有所改變的辦法來。唯一有用的,就是那套換洗衣服,可以在睡覺時搭在身上降低感冒的幾率。


    人在麵對饑渴而無能為力時,最好的辦法就是睡覺。一來可以減少能量消耗,二來睡著了便就感覺不到渴餓了。但韓諾睡不著,究其原因,還是因為餓。他一直在房屋的角落裏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最後將心思打到了那個五彩斑斕的果實上。


    他坐起身來,想要伸手去拿那個果實,卻發現一縷月光正好打在那圓盤上,而那圓盤正中,卻多出了一個果實來。這下韓諾更不敢吃這果實了,畢竟自帶細胞分裂技能的果實,想想也不是正常的水果吧?他拿起一個果實來端詳了一下,衡量了一下得失利弊,最後終於還是隨手將果實扔到了那鬥笠裏。畢竟這果實大小不足以解決目前的渴餓問題,但如果有毒,卻足以讓他一命嗚唿的。


    於是韓諾還是在一個多小時後進入了夢鄉。他夢到了一些人聲,這夢很短,又很真實,真實到他仿佛能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上紮了一針。而這一針之後,他便人事不省了。


    當韓諾再一次醒來時,人在一個很幽邃的洞裏。他摸了摸自己渾身上下,連褲衩都沒剩一條,身上的衝鋒衣和背包都不見了,隻有那頂破鬥笠蓋在自己的身上,維持著他最後的尊嚴。他仔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發現除了夢裏被紮了一針的地方有些疼痛以外,其它地方都還完整。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打劫了,但一無所有的自己還被打劫,這說出去恐怕會把人笑掉大牙。


    他站起身來,拿起破鬥笠擋在身前,想要找到出這洞的路,卻發現洞口被一道金屬柵欄給攔住了。


    柵欄外麵,有一張木桌,木桌旁有兩個人,穿著打扮像是古裝劇裏的那種武林人士,正喝著酒。兩人的上方,懸著兩塊青色的石頭狀物體,從那物體中泛出微微的青光來,使整個空間都亮堂堂的而又不十分刺眼。


    其中一人注意到醒來的韓諾,笑了一聲,提醒了一下同伴。兩人便來到柵欄前,對著韓諾說著些什麽。但韓諾一句話也聽不懂,他覺得這些人似乎說的是中文,但又帶著某種齊魯之地的方言味道。


    兩個看守看韓諾聽不懂話,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那個先發現韓諾醒來的人便開始換著語言跟他溝通,結果換了幾種語言後,韓諾都還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兩人搖了搖頭,索性不跟韓諾說話了。


    看著兩人又迴到了木桌前,韓諾很著急,舉著手大喊自己想要吃的喝的。很顯然對方也聽不懂他說的話,但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拿了一張餅和一個水囊過來遞給了他。韓諾接過食物和水,很開心的說了聲謝謝便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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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韓諾說謝謝,對方愣了一下,然後又嚐試說了幾個簡單的詞語,因為這些詞語無論在何處發音都差不多,所以兩人很快發現了一些共同的可以聽懂的詞。這時對方才將韓諾當成一個不知從何處被抓來的異鄉人。


    韓諾不知自己為何被抓到這裏,但從看守們的反應來看,似乎這個地方常有如他一般的人光顧。他也沒辦法很快學會對方的語言,和他們交流。以至於隻能迷迷糊糊地等待,等待命運的下一次降臨。


    果然,很快他待的山洞裏便又塞進了三個服飾各異的男人。其中有個看上去很健壯的家夥,一直在奮力反抗著,但很快便被打暈丟了進來。而另外兩個則顯得更畏縮,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不過兩人看到身上一絲不掛的韓諾,還是露出一些不可言說的表情來。


    不過韓諾的窘迫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看守很快給他拿來了一身衣服,是一套打滿補丁的麻布短衫。韓諾羞恥的在外人的注視下穿上了衣服,雖然挺合身的,但從沒掛過空擋的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適應,但終究比拿著鬥笠擋著好。


    穿好衣服的韓諾看了看那鬥笠,心中有些複雜。此刻他不再需要拿它來遮羞,但那個神秘的圓盤狀物體終究還是戳中了他的好奇心,使他想要帶著它。最後經過一番掙紮,他還是把鬥笠撿起帶在了背上。


    沒過多久,又來了四個守衛,那些守衛手裏除了武器,還有一些手銬腳鐐類的東西。他們給所有人都戴上了手銬和腳鐐,包括那個暈倒在地的壯漢。然後其中一個人用一桶水潑醒了壯漢,壯漢醒過來爬起身來便要繼續反抗,結果那潑水的人說了一句什麽話,便讓壯漢認識到了自己的處境,立刻老實了下來。


    接著,韓諾四人就在四個新來的守衛的拖拽下出了山洞。從山洞出來,韓諾才發現自己在一座很高的山上,山洞處在半山腰的位置,從山上往山下望去,可以看到山呈一個月牙形。見此情景,韓諾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座礦山,而且它和水泥廠的礦山一樣,是直接在地麵開采的。隻有這樣,才會將山體挖成如此形狀,而那月牙殘缺的地方,則已經被夷為平地。


    韓諾稍加思索,意識到自己不僅被搶劫扒掉了渾身上下的衣服,甚至人還被賣進了黑煤窯成了苦力。想到這裏,韓諾心中頓時一苦。


    接下來的日子,果然如韓諾所料。他開始過上暗無天日的日子,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在挖礦。這個地方的管理者對礦工十分苛刻,沒有挖夠指定數量的礦,便會被減少一半的食物。而韓諾本是一個書生,雖然偶爾騎騎車鍛煉身體,但終究沒有幹過如此高負荷的體力勞動,很快便進入了一個死循環。


    因為沒挖夠礦,所以得不到足夠的食物,因為吃不飽,所以更挖不夠礦。沒過半個月,韓諾就瘦成皮包骨頭,而因為戴著手銬腳鐐的地方被磨破了皮,每日勞作都會使結痂再被磨破,最終也開始感染發起炎來。韓諾深知在沒有消炎藥的情況下,這種小感染是很致命的,但如今自己卻似乎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


    他開始生出一些恨來,他恨自己這殘酷的命運。本該在最有抱負的年齡卻從高空墜落,若是一下摔死也好,卻被帶到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來。跟那些穿越小說的主角不一樣,他沒有開掛走上人生巔峰,而是奄奄一息的躺在這遍地白骨的礦場角落。他的身邊除了那個破爛的鬥笠,便隻有森森的白骨。


    其實,韓諾在這裏隻用了一個星期就學會了當地的語言,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這個地方的語言,似乎是某種古老的方言,韓諾猜測這是先秦時期的語言。而人們用的文字,則更像先秦的小篆。這個世界除了文字語言和先秦時很像,在對修仙方麵的追求也極像。這世界遍地的方士、修仙者,更可怕的是,這個世界真的有修煉成仙的傳說,而一些修煉者也真的有了禦劍飛行和使用法術的能力。


    當然,修煉這種事情是需要耗費大量的金錢的,所以這裏也有無數具有武裝性質的宗派,憑著割據控製著一些礦藏和資源。而韓諾所在的這所礦藏,便是其中一座。修仙者們根本不在乎凡人的生死,他們眼裏,凡人和牲畜一樣是可以交易的,唯一的價值便是為他們破碎采集那些礦石。


    然而,韓諾之所以會遭遇打劫,除了可以被賣為礦工外,還跟他的一身裝備和那五彩斑斕的果實有關。


    原來韓諾初到這個世界見到的那條河,是這個世界一條有名的河流,叫“濯仙河”。之所以叫這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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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是因為這河的上遊曾經發生過一場大戰。幾乎沒有人能說出那場大戰的參與者是誰,但可以知道的是,自從那次大戰之後,這條河裏的水便有了劇毒。


    這劇毒在晴天時,會因為水汽的蒸發變得稀薄,但若是到了夜晚,則會形成很濃的毒霧,任何動物接近,都會死亡並最終屍骨無存。所以這河幾乎是所有動物的禁地,但出人意料的是,這毒霧對植物卻沒有太大影響,反而會使植物生長得極為茂盛。所以韓諾懷疑這河裏應該是重金屬超標,而這些金屬應該可以製作利於植物生長的化肥。


    當然,這河還有一個功能,就是當凡人在裏麵洗濯之後,便會洗去一些不利於修煉的濁根,從而使人更有機會成仙,這是“濯仙河”這個名字的真正來源。


    而在濯仙河附近,生長著一種在別處絕不會有的植物,叫奔仙果。這種奔仙果,據說食之可奔月成仙,具有脫胎換骨之奇效。但這種奔仙果極其難得,不為別的,因為它會奔跑,而且據說百年才能結一次果。而韓諾在路上不小心踢到的鵝卵石擊中的那枚五彩斑斕的果實,便是這奔仙果。


    試想一下,若你是這世界的土著,見著一個破屋裏躺著一個人。這人身邊有個鬥笠,鬥笠裏放著兩顆奔仙果,身上還穿著可以避水擋風的奇裝異服,還有一個可以避水的布包,甚至布包裏還有一本寫著奇怪文字的書時,你會不會起殺人奪寶的心?若不是韓諾一身毫無修為,恐怕早被當做某個宗派出門曆練的富家子被殺人滅口了。


    這麽想來,韓諾還是有些幸運的。當然,如果隻有這點幸運,他還是會免不了身死礦場。


    對於像韓諾這樣體能不足的凡人,那些管理者是不會在意他的死活的,因為重新買一個比維持他們健康的成本低廉得多。所以他們往往都會被扔到一個像垃圾場的地方,而這裏除了垃圾,便是堆積如山的屍骨。


    而這許多屍骨,都穿著和韓諾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的麻布短衫,所以韓諾差不多明白了自己身上衣服的由來。他被扔在這裏兩天了,這裏除了他以外沒別人,連那些看守也不會往這邊瞧上一眼。他身上的手銬腳鐐也被摘除了,因為看守們認為他甚至不值得再浪費一副手銬腳鐐。


    改變韓諾命運的誘因是一個長得像饅頭的食物。這是這個世界的主食之一,跟饅頭一樣也是某種澱粉類食品。這個饅頭是那個跟自己一起被送進來的壯漢拿來的,他是他們四人中唯一反抗過的一人,也是其中體力最好的一個,所以他每天都能得到充足的食物。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人趁著夜色偷偷的給韓諾送了一個饅頭過來,扔在他的鬥笠裏便匆匆迴去了。其實看守們發現了他的行為,隻是大家並不想管,畢竟在這礦場裏能讓自己活下去本身就是極大的挑戰了,若是還要再養活另一個人,幾乎就是自尋死路。那些看守們不但沒有阻止壯漢,甚至開了一場賭局,想要賭韓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多久。


    在壯漢離去後,韓諾立刻將鬥笠拖到自己麵前,扒著身後的骨堆半坐了起來。他看著鬥笠裏的兩個饅頭,心裏有些感動,便拿起其中一個吃了起來。因為太久沒喝水的緣故,韓諾用了許久才咽下了這個饅頭,正伸手想去拿另一個饅頭時,卻發現鬥笠裏還有兩個饅頭。這一發現,讓韓諾瞬間傻了眼。


    當然,韓諾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命運高興壞,因為畢竟就算有足夠的饅頭,沒有水他也很難繼續活下去。不過連著吃了三個饅頭之後,他還是覺得自己身上稍微有了些力氣。饅頭可以治肚餓,但是治不了感染發炎,他摸了摸發熱的額頭,發現自己因為發炎而有些發燒。不過病情尚未嚴重到讓他放棄求生的地步,畢竟現在有個假設在他心中冒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韓諾將一個饅頭從鬥笠裏拿出來放進了衣服裏。經過幾個饅頭的試驗,他差不多明白是怎麽一迴事兒了,這個圓盤狀的物體絕對是某種可以複製物品的法寶,而它所需要的能源,則是月光。這個實驗,讓韓諾覺得自己吃飯的問題解決了,現在他需要解決喝水的問題。


    有時候世界就是如此荒誕的,你以為你掌握了一項足以改變世界的技術,卻隻能用它來填飽饑腸轆轆。


    韓諾舉目四望,沒有找到能解決眼下問題的辦法,除非明晚那個壯漢再來一趟。想到這裏,韓諾覺得自己除了等待便無它法了,於是索性從鬥笠上折了一截竹簽下來剃起了牙。而這一舉動,則讓他迎來了改變人生的另一個誘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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