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給尤裏婭·彼得洛夫娜的最後一封信是1891年10月1日寄自梅達諾沃的。信中講到關於他的音樂會,講了關於《黑桃皇後》在莫斯科的演出,還建議尤裏婭·彼得洛夫娜到南方去,到克裏米亞找個地方休養。


    通信到此中斷了。柴可夫斯基給尤裏婭·彼得洛夫娜的信一共保存下來82封。這個數字僅次於他給梅克夫人寫信的數量(760封)。在女性中,除了梅克夫人以外,收到柴可夫斯基的信最多的人是尤裏婭·彼得洛夫娜。


    6. 享譽全球


    1886年莫斯科大劇院決定上演柴可夫斯基的歌劇《女靴》。樂隊指揮伊·克·阿爾塔尼患病已有數月。為了保證劇院能按時上演該劇,柴可夫斯基決定親自擔任指揮。不過後來因種種原因,《女靴》未能在1885—1886年這個戲劇節上演,而是拖到了下一個戲劇節,即1887年1月才正式上演。此時指揮阿爾塔尼身體已經康復。戲劇管理處的幾位負責人,阿爾塔尼還有柴可夫斯基的許多莫斯科音樂界的朋友們都極力支持和鼓勵作曲家本人親自主持《女靴》的排練並在公演的第一天登台指揮。這對柴可夫斯基是一場嚴峻的考驗。


    柴可夫斯基是從來不肯碰指揮棒的,一段令他難堪的經歷讓他明白自己在這方麵的無能。


    那是在20年前,1867—1868年的戲劇節,在莫斯科大劇院舉行救災演出。為了使音樂會增色,尼·魯賓斯坦讓柴可夫斯基指揮他的新作歌劇《市長》中的舞曲。由於樂隊已熟知這段音樂,排練時並沒有發現有任何困難。正式演出時卻出現了非常糟糕的情況。柴可夫斯基走上指揮台後,突然覺得一陣緊張,他麵色發白,瞬間把要指揮演奏的曲子忘得一幹二淨。擺在眼前的總譜上寫些什麽他也一點都看不見了。他右手拿著指揮棒,左手卻使勁支撐著下巴,此時他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幻覺,覺得自己的頭好像要歪倒過去。他費好大力氣才使自己沒有全身倒下。他揮動指揮棒示意開始演奏,但他的指揮竟是錯誤的。幸虧樂隊對樂曲很熟悉,樂手們沒有按照他錯誤的指揮演奏,總算把全曲演奏下來沒有出錯。他垂頭喪氣地走下台來。這次的失敗嚇壞了柴可夫斯基,此後近20年,他不肯再操指揮棒,他覺得自己不具備指揮的能力。


    《女靴》第一次排練的前一天夜晚,柴可夫斯基躁動不安,難以成眠。他後悔自己不該同意親自指揮,可是臨陣脫逃將會讓他永遠自愧自責。然而他現在情緒慌亂,心跳加速,頭昏昏沉沉,不知怎麽是好?


    第二天他去參加排練時,麵色慘白像個病人。但事情很奇怪,當他走上台拿起指揮棒,忽然覺得自己很鎮定,樂隊演員向他熱烈鼓掌表示歡迎,一股熱流湧遍他的全身,他感到很振作。他很自信地指揮著樂隊的演奏。首次排練進行得很順利,以後的幾次排練他就更有了信心。他覺得自己變得堅強了,“以前一度辦不到事,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辦到了”。


    1月19日,他終於成功地指揮了歌劇《女靴》的首場演出。在這個音樂會上,他覺得“他的指揮棒真正地控製著在場幾百聽眾的意誌”,他也不知道自己“這種神奇的力量是來自哪裏”,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確擁有了一種新的能力。


    不久,彼得堡皇家劇院舉行了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專場音樂會,由作曲家親自擔任指揮。演出那天,上場前他十分激動,但已不是恐懼,更多感受到的是作曲家即將成功指揮自己作品所產生的莫大的喜悅。柴可夫斯基在迴憶起這次指揮的體驗時說:“……過去我沒有感受過這種喜悅。它是那麽強烈,那麽不尋常,那麽不可言狀。如果我作指揮的嚐試要求我同自己做許多艱苦的鬥爭,如果這種嚐試要奪去我幾年的生命,那我也絕不惋惜。我體驗到了無限的幸福和快樂。聽眾和演員在音樂會上多次向我表示熱情的讚許。總之,3月15日這個夜晚給我留下了最甜蜜的迴憶。”


    評論界對柴可夫斯基的指揮給予充分的肯定:“柴可夫斯基展示了新的才能,是一位經驗豐富、信心十足的指揮。他不僅精於向演奏者傳達作者的旨意,而且善於激發演員與樂隊的靈感。”


    能夠指揮樂隊演奏自己的作品,這對柴可夫斯基至關重要。從此以後他開始接受國外音樂協會的邀請,去進行旅行演出。他希望自己的音樂得到傳播,希望更多的人喜歡它,並從中得到慰藉和鼓勵。


    這年6月,柴可夫斯基接到漢堡愛樂協會邀請,約他於次年1月去漢堡進行訪問演出。隨之,又接到來自維也納、德勒斯登、哥本哈根、布拉格、萊比錫、柏林、倫敦的邀約。在巴黎經銷他作品的費利克斯·馬卡爾為了擴大柴可夫斯基的知名度,早就要舉辦他的作品音樂會,約作曲家去巴黎親自指揮。


    1887年12月,柴可夫斯基開始了為期三個月的西歐旅行演出。


    1887年12月底,柴可夫斯基來到了柏林。柏林愛樂協會為他舉行了隆重的宴會。在那裏他見到了18年前他曾迷戀過的女歌唱家戴西莉·阿爾托。已過中年的阿爾托還像20年前那樣光彩照人。他們親熱地攀談起來,重敘昔日友情,感到很快慰。柴可夫斯基和柏林愛樂協會會長施奈德談妥關於2月將在柏林舉行音樂會的各項事宜之後,動身去了萊比錫。


    著名的格萬豪斯音樂會使萊比錫成為德國重要的音樂中心。柴可夫斯基在萊比錫的東道主是布羅茨基。他與柴可夫斯基是老相識,當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音樂學院任教時,他早就是教授一輩的人物。布羅茨基1877年離開莫斯科後在基輔音樂協會工作幾個月後長期旅居國外。他在萊比錫音樂學院受到普遍尊敬和愛戴。布羅茨基對柴可夫斯基的音樂有深刻的了解,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就是布羅茨基第一次演奏的。


    柴可夫斯基在布羅茨基家做客時,結識了兩個很感興味的人物。一個是德國作曲家伯拉姆斯。他身材不高,很健壯,外表看上去很討人喜歡。“他的漂亮的、幾乎是老年人一般的頭,令人想起那性格溫和、儀表出眾的俄國老年神甫的頭”。他有一頭長長的、稀疏的白髮,灰色的、善良的眼睛,濃密的斑白鬍鬚。伯拉姆斯很樸實,毫無傲慢氣息,談吐幽默,性格開朗。和他相處的幾小時給柴可夫斯基留下了很愉快的迴憶。伯拉姆斯當時在德國很有聲望,是能與貝多芬齊名的優秀音樂家。但在世界其他國家,如俄國,並不很知名。柴可夫斯基認為在伯拉姆斯的音樂中“有某種幹巴的、冷漠的、模糊含混的因素使俄羅斯人的心難以接受……聽伯拉姆斯的音樂時,你會問自己:伯拉姆斯是深邃呢,還是故作深邃以掩蓋其想像力極端貧乏,而這個問題從未能明確解決。聽他的音樂時,怎麽也不能對自己說,這種音樂貧薄,完全沒有意思。他的風格始終是高尚的,他像我們全體現代音樂作者一樣,從來不追求表麵效果,不企圖用什麽新奇奪目的配器手法使人驚訝;你也從來見不到他有平庸和模仿之處,一切都很嚴肅、很高尚,甚至顯得別致,但在這一切當中沒有主要的東西,沒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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