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進來的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長袍,長袍從頭到腳,一直拖曳到地麵,把身體裹得嚴嚴實實。來人的頭藏在長袍闊大的鬥篷中,我無法看到他的臉,但知道此人應該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個有著沙啞嗓音的“黑衣人”。


    進來的這個人竟然是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我心裏一陣激動,唿吸變得急促起來。


    難道這裏是黑衣人住的地方?


    難道黑衣人在房間裏也一直穿著這件長袍嗎?


    如果他把長袍脫下來,我就能看見他的臉,隻要看見了他的臉,我就有可能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啊。我現在已經知道這個人被吳誌遠稱作“主人”,而我也已經知道我的秘書劉鴻飛和侯凱勝的師兄李躍天都對他唯命是從,可見這個人的身份一定非常特殊,他在火舌計劃中的地位也一定非常高。如果他不是這個邪惡的計劃的策劃者和主持者,也應該和策劃者與主持者相差不了多少了。如果我能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就相當於破解了火舌計劃的一個關鍵,對於揭開火舌計劃的麵紗會有相當大的幫助。


    而現在我就有很大的機會能看見這個人的臉、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我躲在這個人的房間裏,而他卻不知道我在這兒,想想這個機會就已經讓我興奮不已了,我藏在幕帳後麵幾乎要笑出了聲。


    這個人進門後始終背對著我或側身對著我,不過我看見他的手終於伸向胸前,開始解長袍上的扣子了,一粒一粒,雖然動作很慢,但他終於要脫下他的長袍了,他終於要露出他的廬山真麵目了。


    我的唿吸更加急促,我的心也跳得更加劇烈。


    他是誰?他是誰?他是誰?


    我躲在幕帳後麵強捺著性子靜靜地等待著,完全忘了我現在正身處險境,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


    我在如此氣悶的狹小空間裏靜候了很長很長時間,卻始終沒有見到黑衣人脫下長袍。我心裏不停地嘀咕著:怎麽迴事?這個人做事怎麽這麽慢,婆婆媽媽的,甚至比婆婆媽媽還要慢!難道這件長袍的扣子很難解開嗎?


    我輕輕地掀開幕帳的一角,在兩塊簾幕之間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隙,便把眼睛湊近這條空隙向外望去,隻見黑衣人的手依然在胸前的長袍上解著扣子。


    我心裏暗暗焦急,難道他平時不是自己穿衣脫衣的嗎,怎麽解幾個扣子竟也要花費這麽長的時間!


    可是等了一會兒,卻發現事情有點蹊蹺,再仔細觀看他手上的動作,卻發現他的手根本不是在解扣子,而是在係扣子,把原先有點鬆散的扣帶係得更緊一點。


    當我注意到這點的時候,我的心好像突然從天上掉進了深淵裏,那種失望絕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楚的。他不解扣子就表示他不會脫下長袍,他不脫下長袍我就無法看清他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臉就不知道他是誰,我不知道他是誰當然就會對調查火舌計劃的行動造成挫折。


    這本來是個很好的機會,現在看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機會了。


    我正在失望之際,忽然聽到外麵有敲門聲,我急忙把幕帳拉攏,斂聲靜氣,仔細躲好,不露出一絲動靜。


    門開了,一個聲音說道:“主人,周圍所有的地方我們都仔細找過了,卻沒有找到那個小妮子。”這是吳誌遠的聲音,原來吳誌遠過來向黑衣人匯報找我的進展情況。


    “這裏每一個房間都仔細查過了?”沙啞的聲音說道。


    “是的,連那間堆放食物的房間也查過了。”


    堆放食物的房間,我很好奇聽到這個說法。對於這樣一個地下組織,當然會有存放食物的地方,但為什麽會特別提到那個房間呢?難道那個房間有什麽與眾不同的地方?


    “我知道了。”沙啞的聲音相當冷靜。


    “主人,……”


    “還有什麽事?”


    “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我懷疑……我懷疑我們中間有內鬼,幫助那個小妮子逃走了。”


    聽到吳誌遠說懷疑有“內鬼”,我心裏突然“咯噔”一聲。雖然對圓球我並不待見,但的確在我逃走的時候他幫了我非常大的忙。


    “哦?此話怎講?”沙啞的聲音顯然對此頗感興趣。


    “如果單憑那小妮子一個人,她最多在走廊裏轉悠,或者到一些打開過的房間裏暫避,可是這些地方我們都仔細搜過了,沒有發現她,可見她一定到了其他什麽地方,或者……或者已經逃了出去。而要做到這些就必須打開其他通道的門,如果這裏沒有人幫助她,她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些。”


    我暗暗心驚,吳誌遠果然在保安部做過一段時間,他的推斷基本上是正確的。


    “你認為誰是內鬼?”


    “和她接觸過的人隻有老頭子,因此這個老家夥最有可能就是內鬼。”


    “你說這個人是內鬼?可是他在這裏幹了十幾年,勤勤懇懇,一直待在這裏,其他任何地方都沒有去過,他為什麽會突然幫助那個不認識的女人?”


    “這……這還有待調查。”


    “如果老頭子是內鬼,那這個女人逃出去的機會就很小,因為老頭子根本不知道出口通道的密碼,否則他不是早就出去了。”


    我心裏大吃一驚,也明白了為什麽那個圓球沒有自己打開這個房間的密碼鍵盤,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密碼,他十幾年來一直生活在這個陰暗潮濕恐怖的地下,根本沒有機會出來。想到這裏,我不禁對他產生了一點同情。不過同時我心裏的憂慮也更深了一層,圓球從來沒有出去過,他怎麽可能知道哪條路是出去的路呢?


    “難道另有其他人?”吳誌遠對主人的解釋深信不疑。


    “也許沒有其他人。”


    “……”


    “你不要小看這個女人,她來基地不久就爬進通風管道探索過戴維住的地方,雖然我不知道在那次行動中她有什麽發現,不過既然能做出這種事,就足可見這個女人不容小覷。因此即使這裏沒有人幫助她,我相信憑她的聰明才智她總有辦法能逃走。”


    對這個嗓音沙啞的男人所說的話我也感到暗自吃驚,探索樂康居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對我而言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這個人舊事重提,如同昨天剛剛發生過的一樣。黑衣人把這件事作為我的能力的證明,這倒讓我感到糊塗了,即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有那種能力,如果沒有人幫助我我是否能靠自己的力量安全地逃離這個魔窟。唉,這個人真是過獎了。


    “那下麵應該怎麽去查?”吳誌遠有些摸不著方向。


    “不用查了。”


    “不用查了?”


    “我本來就不想對她怎麽樣,她既然逃走了,就讓她逃走吧。”


    “可是我相信她還沒有逃出這個地方。”吳誌遠表現出他職業本能上的堅持。


    “我說不用去查了。”沙啞的聲音有些憤怒。


    “是,是,是,我明白。”吳誌遠無可奈何,隻得答應著退出了房間。


    我忍不住又輕輕地拉開幕帳,通過縫隙向外張望。


    黑衣人見吳誌遠走後,把門重新關上,逐漸把身體轉了過來。


    忽然,我好像看見一道亮光從他的鬥篷裏射了過來,筆直地落在我藏身的地方。我急忙躲開那道光,藏在幕帳後,一動也不敢動。


    四周一片寂靜,沉默持續了好長時間。在這段時間裏,我連唿吸都感到困難,因為我根本就不敢唿吸,就怕微弱的氣息也會被這個高大的黑衣人發現。


    我正慶幸他還沒有發現我時,就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幕帳那邊說道:“你出來吧。”


    我心中一驚,“難道他發現我了?”但我隨即又想,應該不會,我沒有做出什麽特別的舉動,他怎麽會發現我呢?


    雖然他那麽說,但我仍然躲在幕帳後麵,一動不動。


    “你不用再躲藏了,出來吧!”


    這裏難道還藏著其他人,被他發現了?一想到這些,我心裏還是吃了一驚,好像剛才洗澡時的赤身裸體全都暴露在那個躲藏在這裏暗處的另一個人的眼皮子底下了。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這裏可能躲藏著另外一個人呢?我不禁羞愧難當。


    “躲在幕帳後麵的那個人,出來吧!”


    還有誰躲在幕帳後麵?不是我又是誰?


    我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驚慌——我到底還是被他發現了。他會不會重新抓住我,把我送去做那該死的試驗呢?


    “戴瓊,你何必再躲在那裏呢?”


    黑衣人竟然直接點出了我的名字。


    果然是我,果然是我,他果然發現了我。


    既然他已經發現了我,我何必再躲,要麵對的總是要麵對,想逃也逃不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從幕帳後麵走出來,慢慢地走到黑衣人的麵前。


    我和黑衣人麵對麵地站著。


    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臉,他的臉深深地隱藏在鬥篷後麵,臉上戴著麵具,隻露出兩隻精光閃閃的眼睛。


    “你知道我在這裏?”我首先發問。


    “嗯。”這是從黑衣人鼻中發出的粗重的聲音。


    “你為什麽知道我藏在這裏?我露出什麽破綻了嗎?”


    “除了這裏,你別無他處可去。”


    “這裏有那麽多地方,有那麽多房間,為什麽我別無他處可去?”


    “我對這裏肯定比你了解,我說除了這裏你別無他處可去,就別無他處可去。你能到這裏來,肯定有人給你指引,否則你根本不可能知道這裏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是誰給了你指引,是不是那個老頭子?”


    “老頭子?你是指那個像圓球一樣的人?他……他也配給我指引,就算他願意,我為什麽要聽他的。告訴你,沒有人給我指引,我是自己來的,你不信嗎?你愛信不信,根本與我無關。”


    “你敢這樣對我說話?你就不怕我?”


    “你很可怕嗎?說不定你還怕我呢。”


    “你說我怕你?”


    “是啊,否則你為什麽會整天躲在這件黑色長袍後麵,像裝在一個套子裏一樣,不敢以真麵目示人呢?”我故作大膽地這樣諷刺他,其實我心裏早已想找個機會逃走了。


    “哼哼,我不和你貧嘴。你……不求我放了你?”


    “我雖然是一介女子,也不處於決定人生死的地位,但要我向一個整日隻會躲在黑暗套子裏的懦夫求告,那簡直就是對我的侮辱,你別想有那樣的好事!”


    “哈,哈,哈哈。”黑衣人幹笑幾聲,說道:“戴瓊嗬戴瓊,你果然與眾不同,見到我,竟然一點都不害怕。你是真的不害怕還是裝模作樣地不害怕?”


    “你一定要我說怕你嗎?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答案,我就給你這個答案好了——哎呀,我好怕你呀。”我裝作很鎮定、若無其事地說道,後麵那句話更是裝腔作勢。


    “你要知道,隻需我的一句話,就可以把你抓起來,讓你在這裏永無出頭之日,就像那個老頭子,可能把你在這裏關一輩子,一直到你皮膚白化,一直到你肌肉萎縮,你不害怕嗎?”


    想到那個圓球這十幾年來陰暗可悲隻能靠談論女人為消遣的生活,我不禁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但這種恐懼之色也隻是在我的眼中一晃而過,我想這個黑衣人可能沒有捕捉到任何這樣的苗頭——我不願在他麵前表現出任何恐懼、軟弱。


    “你真的會那樣做?”我強裝不屑地問道。


    “當然,你的命現在就捏在我的手裏。”黑衣人緊緊地把拳頭握了握。


    “那就請抓我吧。”我張開雙臂,做出不會反抗的姿態。


    黑衣人反倒怔了一下,說道:“不過,我有一件事必須搞明白,這扇門的密碼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扇門有密碼麽?為什麽我輕輕一推就推開了。看來老天爺對我可真是不薄,什麽事情都順從我意。”


    “你胡說!”


    “你若認為我是在胡說,你不聽就是了,何必要問我。”


    “你若不老老實實地告訴我,我是絕不會放你走的。”


    “你要放我走?”


    “那就看你的表現了,對我說實話。”


    “你不會放我走?”


    “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當然不會放你走。”


    “我為什麽要走呢,”我走到一張沙發上大大咧咧地坐下,“這裏挺舒服的,就是你讓我走,我都不想走呢。”


    黑衣人怒不可遏,一步衝到我麵前高高地舉起了手掌。


    “怎麽?你要打我?”


    黑衣人麵具下麵眼旁的肌肉扯動了幾下,強忍住內心的憤怒,由掌變拳,把手慢慢地縮了迴去。


    “你……走吧。”黑衣人咬著牙齒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要我去哪裏?”


    “你愛到哪裏就去哪裏。”


    “我不去,我哪裏都不去,這裏這麽舒服,我為什麽要走。”


    “你不走?哼,這可由不得你!”


    “如何由不得我,腿長在我自己身上,當然是我說了算。”


    “你真的不走?”


    “不走!”我搖搖頭,表情非常堅定。


    “好,既然你願意待在這裏,你就永遠待在這裏吧。”


    黑衣人憤怒地丟下一句,一轉身,自己出了門。


    屋子裏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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