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維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小蘭。我在一邊盡替小蘭著急,天哪,這個大管家怎麽會有那麽多問題!小蘭跪在他麵前,很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這個有權柄的人會問出什麽刁鑽的問題來。


    然而出乎所料,戴維的問題非常簡單,隻是問小蘭在通風管道裏看見了什麽。


    當戴維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心裏一直在翻滾著,為什麽戴維在這麽關鍵的時刻會問這麽簡單的問題。如果他真的想處置小蘭,一定會精心挑選一個很難的問題或者讓小蘭很難堪的問題,那樣或許就能抓住小蘭的把柄,進而堂而皇之地處置小蘭。他問的問題比我想像的要簡單很多,難道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誤會,有意給小蘭一個台階,就此放過了她?但如果他準備真的放過小蘭的話,根本無需再問任何問題啊。他為什麽還要選擇問這樣一個問題呢?他問這個問題,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管道裏可能真的有什麽,藏著什麽東西,而這樣東西是他絕對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如此說來,這樣東西一定非常重要,也很秘密,他不想讓小蘭知道,因此他要問出來,希望從小蘭的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那麽他所指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東西呢?如果管道裏真的有什麽他不想讓小蘭知道的東西的話,那麽戴維的這個問題就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了,甚至可能還暗藏殺機。


    暗藏司機?一想到這四個字,我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看來戴維已經準備對小蘭動手了,他根本不在乎小蘭對這個問題的迴答。


    我還在這麽想的時候,小蘭已經開始迴答戴維的問題了,隻聽她輕聲地答道:“小蘭迴告大管家知道,那時管道裏很黑很暗,我什麽都沒有看到。我剛剛鑽進管道裏,就發現管道裏那麽黑,也沒敢爬多遠,很快就迴來了,我什麽都沒有看見。”


    戴維嘿嘿地笑著說道:“你剛才不是說去追貓的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那隻貓呢?”


    “貓在那些彎彎曲曲的管道裏早已跑遠啦,它的身體那麽小,那麽靈活,隻一會兒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小蘭根本看不見它了。”


    “你沒有說謊?”戴維瞪著眼睛淩厲地看著她。


    小蘭被瞪得直打哆嗦,遲疑地搖了搖頭。


    小蘭從一開始就騙了戴維,無論他再問些什麽問題,隻能一路騙下去,而且前後不能有絲毫矛盾。如果一旦被戴維發現是在騙他,我想小蘭的下場不會比馬豔麗好多少。


    我真擔心如果戴維繼續逼問下去,小蘭在這個威風凜凜的大男人麵前難免不露出馬腳。


    好在戴維沒有再問,他不耐煩地衝著小蘭擺了擺手,說道:“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小蘭卻似乎有點不敢相信,站起身,受寵若驚似的仍然呆立了片刻,才猶猶豫豫地說道:“大管家,我可以走了?”


    戴維沒有看她,隻是點了點頭。


    小蘭急忙告辭,匆匆走出門外。


    難道戴維真的隻是問了她一個簡單的問題?難道我先前“暗藏殺機”那麽恐怖的猜測隻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猜測?


    小蘭剛走出門,戴維便招唿我坐在他旁邊的沙發上。他好像立即變了個人似的,一收嚴厲的眼光,臉色變得溫和平靜,友好而和善。


    我滿腹疑惑地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等待他的吩咐。


    戴維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在我的臉上刮過來刮過去,讓我感到極不自在。哎呀,我早晨匆匆出門,還沒來得及梳洗打扮呐,戴維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過了大概一分鍾或者有好幾分鍾吧,戴維突然說道:“蜜思戴,你和小蘭這個小丫頭的關係很不錯啊。”


    我沒料到他會對我突然這麽說,隻得實話實說地迴道:“畢竟我和她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當然會有些感情。”


    “隻是這樣嗎?”


    “當然。”


    “可是我發現你和小蘭的關係實在不一般,而隻是在一起住了一個多月的話不應該會有那樣的感情。”


    “大管家,您的意思是……”


    戴維突然輕輕一笑,說道:“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意思,隻是聽說你們關係不一般,想從你這兒得到一點證實而已。”


    戴維稍微停了停,又把身子往前傾了傾,故作神秘地對我說道:“你知道嗎,剛才那個小丫頭說的話,我一句都不相信。追貓?嘿嘿,真是可笑。這個小丫頭滿嘴都是謊言,難道你沒有覺察到嗎?”


    我心裏暗自驚訝,難道戴維發現了什麽破綻不成?但我仍然故作鎮定,說道:“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啊。”


    戴維重新把身體靠迴到沙發背上,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和她關係不一般,處處都在維護她,才覺得她的話似乎有那麽一丁點兒道理。但對我而言,她說的沒有一句是真話,純粹是信口開河,胡編亂造。”


    “沒有一句真話?”


    “或許隻有一句,那就是她爬過通風管道,除此之外,沒有一句是真話。”


    “何以見得?”我的心開始“噗噗”地亂跳起來。


    “因為……因為有人幫她說話,或者說,有人想幫她掩蓋事實,想替她解脫。”


    “什麽?”我緊張得幾乎變了臉色。


    “蜜思戴,你怎麽了?你是身體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蒼白,額頭滿是汗珠。”


    “不……我……哦……對的……”我支支吾吾,不知怎麽說才好。


    “如果你真的感到不舒服的話,我可以給你放假,放長假。”戴維盯著我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我……不……真的……不……”我仍然緊張得不知如何說才好。


    我心裏暗暗地驚道,戴維似乎已經發現了什麽,他給我放假,是要對我進行懲罰嗎?我當然想趕緊從戴維麵前消失,以避開目前的緊張和尷尬,但如果我真的被放了假,不就等於把小蘭推上絕路嗎?戴維不相信她,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幫助小蘭呢?


    “不,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真的沒事嗎?”


    “啊,我真的沒事。”


    “蜜思戴,你千萬不能以為自己沒事就真的沒事了。我想問問你,剛才你為什麽要幫那個丫頭?難道僅僅是因為那一點感情嗎?還是有其他什麽原因?”


    我心裏暗暗驚訝,戴維這麽強調我偏袒小蘭是什麽意思?難道他知道昨天晚上事情的全部經過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不過在我確信他知道之前,我絕不能輕易承認。


    “我隻是認為小蘭這個小姑娘不錯,平時做事勤勤懇懇,認認真真,實在是基地裏這群小姑娘中最好的一個。我不想看到她因為一點點小錯誤而受到嚴厲的責罰,因此才出麵幫她。而且,我不認為她說的話是謊話,在我和她相處的這段期間裏,她從來沒有對我說過謊,我也看不出剛才她在您麵前為什麽要說謊,說謊對她有什麽好處呢?”


    “是呀,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她為什麽要說謊呢?說謊對她有什麽好出呢?這個小丫頭在基地十幾年了,非常清楚基地對一個說謊的人會怎樣進行處罰,那可是生不如死的,因此這裏的人都知道,如果做錯了什麽,千萬不能說謊,寧可承認,下場可能反而更好一點。可是小蘭這個丫頭寧可遭受生不如死的處罰,也要在我麵前說謊。為什麽呢?蜜思戴,你是個聰明人,又和小蘭關係不錯,你幫我分析看看,小蘭為什麽要這麽做?”


    “大管家,您的這一切假設都是建立在小蘭說謊的基礎上的,小蘭真的說謊了嗎?我看不見得。”


    “蜜思戴,我們先假設小蘭在說謊,請你幫我分析看看。”


    “可是如果她沒有說謊,就不存在您說的假設了呀。”我仍然堅持道。


    “不,不,不是這樣的。蜜思戴,你說你要站在第三方公允的立場上看待這個問題,你的這個觀點我很同意。我現在隻是請你在那個立場上幫我做些分析,僅此而已。”


    “大管家,我看不出她有什麽說謊的理由。”


    “真的嗎?蜜思戴,你這種分析問題的能力真讓我失望。你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說謊,可是我知道。”


    “啊,您知道?”我故作驚訝地問道。


    “沒錯。”戴維又把身體靠近了我一點,伸長了脖子對我說道:“她說謊隻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保護某個人,不願把那個人供出來。她寧可自己遭受痛苦的處罰,也不願讓我們知道她要保護的這個人是誰。”


    我心裏更加驚慌了,似乎戴維已經知道了我和小蘭昨晚的事情。這個裝模作樣的戴維,耳目還真是靈通,盡管我和小蘭已經做得非常隱蔽了,但是他還是這麽快就知道了。我心裏猶豫不定,在這種把握不定的情況下,我是和盤托出呢,還是也像小蘭那樣,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謊繼續說下去。剛才我已經說過,說謊被發現的話,將會遭受生不如死的處罰。雖然我自信如果我說謊被發現,後果未必那麽嚴重,但也一定不會好受。但是小蘭以一個小女孩的身份為了保護我,都能咬緊牙關也不說出實情,我怎麽能這麽輕而易舉地就放棄呢?那不是進一步把小蘭推入火坑了嗎?更何況我怎麽知道戴維現在不是在虛張聲勢,嚇唬我呢?


    “這怎麽可能?”我矢口否認,“她隻不過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而已,而且也沒有什麽親人,她有什麽人可以保護、需要她去保護的?”


    “她所要保護的人當然是她認為對她最好的人了,是她認為即使喪失了自己的性命也值得去保護的人,你說不是嗎?”


    聽戴維這麽說,我感到所有這些事情都在他眼皮底下發生的似的,他已經把這些事情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了,我除了“您分析得很有道理”之外,還有什麽可說的呢?我知道那個小蘭認為值得花費生命去保護的人當然就是——我。


    “而且……”戴維沒有一點兒停止的意思,繼續說道,“而且你知道嗎,我甚至知道她想保護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我驚唿道,但話剛一出口,我就為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後悔。我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顫抖,眼前開始發黑,幾乎就要癱軟地倒在沙發上。


    在戴維說出答案之前,我忍不住向四周瞟了幾眼,隻見有幾個身強力壯的侍者正虎視眈眈地環伺左右,隨時待命。啊,這些侍者是從哪裏出現的?什麽時候出現的?我怎麽以前沒有見過呢?我心中暗暗叫道“不好”,原來這一切的排場都不是為了小蘭,抓小蘭又何必如此大張旗鼓呢,這一切原來都是為了我,為了我呀,抓小蘭和訊問小蘭隻不過是為了引我主動上鉤,下麵隻需戴維一說出小蘭想要保護的人就是我戴瓊時,他們便會一擁而上,兜頭蓋臉地把我按倒在地,五花大綁,之後任由他們處置。


    從這幾個侍者站立的方位來看,我已是逃無可逃了,其實就算沒有這幾個侍者,我一個弱女子又能往哪裏逃呢?


    我感到自己背心逐漸發涼,似乎已經滲出了汗水,我感到背後的衣服已經濕了一大片。


    盡管昨晚在管道裏和在那間堆滿了碎磚的房間裏時,我還設想過被抓到的後果,可那時總還能淡然處之,認為看在大管家得力助理的麵子上,他總會放我一馬,不會真的去計較這些事情。可是今天臨到被識破的關口,我還是感到急劇的害怕,感到分外的緊張,感到自己就像一個被判了極重刑罰的犯人,耷拉著腦袋隻能接受命運的殘酷安排。天哪,我隻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到來啊。


    可是戴維已經明確地告訴我說他知道小蘭所要保護的人是誰了,而且就坐在我麵前盯著我的眼睛對著我說的這些話,他這麽神秘兮兮地把這件事告訴我,分明就是貓玩耗子的手法,知道我無法逃竄,先把來戲弄一番,再下令把我綁赴地獄,經受刀砍火燎之刑。


    “你真的想知道這個人是誰?”戴維的語氣突然嚴厲了許多。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此時我的頭腦中一片混沌,我的點頭已經完全變成了毫無意識的舉動。


    戴維還是沒有立即把這個人說出來,隻是又賣了個關子,說道:“你猜我為什麽知道她在保護一個人?”


    “為什麽?”還是無意識的重複。


    “還有一件事我沒有說,這件事是促使我做出這個判斷的重要依據,你想聽聽嗎?”


    我點點頭。


    “我知道昨天晚上和她一起進入通風管道的是兩個人,而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我的心裏已經無所謂驚不驚了,隻是茫然地看著他,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戴維把身體縮迴到沙發的靠背上,斜著眼睛看著我,隻是嘿嘿地笑著。


    他的笑預示著我的命運將會比我想像的更加淒慘。


    “據我所知,小蘭曾經把那個人當作是自己最親密的人,因為那個人曾經給予她很多,也幫助過她很多,唉,她為這個人隱瞞,也是人之常情,本無可厚非。隻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在我麵前說謊,甚至在我給她機會讓她坦陳事實的時候她還要說謊,你知道,我最討厭的人就是說謊的人。”


    “是的,那麽您會怎麽責罰她呢?”


    “蜜思戴,你是我的助理,是我可以仰仗的人,你能否給我一點建議,告訴我怎麽處罰小蘭和那個她想保護的人呢?”


    “這個……”


    天哪,我心裏突然翻滾起來,為什麽這麽複雜的問題要讓我來迴答呢?我實在不願意看見小蘭受罪,更何況她是為了我。如果我把處罰說得很輕,無疑會讓戴維更加懷疑我在這件事裏的角色,如果我把處罰說得很重,那就是自己給自己套上枷鎖。


    但是,我又不能把這樣的權力輕而易舉地拱手交給他人,那等於是白白錯失一個可以把握自己命運的機會。我知道,對戴維或處在戴維這樣地位的人而言,是絕不會從輕處理這樣的事情的。


    正在我左右為難之際,忽聽戴維說道:“既然蜜思戴難以做出決定,我就來幫你決定吧。”


    我麵如土色,心灰意冷,在我麵前的世界都變成了黑白之色,灰蒙蒙一片,比十級霧霾的天氣還要令我灰頭土臉。


    “如此,我就要重重地處罰這個丫頭,我也要重重地處罰這個丫頭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戴維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基地有規矩,基地有的是處罰的好方法,嘿嘿,我會從中挑選一個最嚴厲的方法。你們中國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殺雞給猴子看,我初到基地不久,本來就想找一件事來立立威,既然現在這兩個倒黴蛋撞到了我的槍口上,就別怨我不講情麵了。”


    戴維說完這些話,自鳴得意地笑了起來。雖然他的臉看上去還是那麽英俊,可是此時卻讓我感到可怕。我討厭這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甚至厭惡這張戴著假麵具的臉,為什麽如此英俊的一個人卻長了這麽一張令人恐怖的臉呢!


    “那麽,您已經知道她想保護的人是誰了?”我木訥地問道。


    這種機械性的重複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隻是一種本能的機械性的重複。


    戴維坐得離我更近了一點,我幾乎能聞到他嘴裏噴出的令人作嘔的咖啡氣味。


    他伸長了脖子,幾乎把胡子拉碴的嘴唇湊到了我的耳邊,悄悄地說道:“當然,我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


    在他嘴裏吹出的怪味的作用下,我感到臉上漸漸地變得僵硬,戴維一定已經發現我的臉色早已不由自主地變得蒼白、僵化,幾乎就像是一張活死人的臉。


    “我告訴你,這個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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