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安民臉色一變,知道這輛車的危險程度不亞於龍潭虎穴,於是隻得再去找另一輛。好在,兩輛“混合車”離得不遠,房安民很快就再次登車。


    而這一次,車內的畫風就正常多了,隻見在車輛的後排,幾個二班的女生正拿著書,小聲地討論題目。其他班級的雖然也有,不過都集中在前排,而且看上去也沒有什麽人身危險性,不是怪模怪樣的精神學生。


    放下心來後,房安民指揮著身後的本班同學坐到後排去,坐到一起去。他緊接著又拉住陳冰,讓他協助照顧在這輛車上坐著的同學,而對方自然是滿口答應。


    安排完了以後,房安民一步三迴頭地走掉了。他畢竟是一個老師,還有更多的本班學生等著他去照顧,哪怕這裏有領導的子女在,他也不可能專門為了對方留下來。畢竟,教師的前綴是人民。


    班主任走後,陳冰領著小商,找到自己班那幾個同學的附近坐了下來。還沒等他屁股捂熱呢,就看到一個又瘦又矮的小老頭走上了車子。該說不說,對方的眼神是真好,在車內人這麽多,又這麽黑的情況下,居然一眼就看到了陳冰,並伸出手擺了兩下,當作是打招唿。


    緊跟著伸出手擺了兩下後,陳冰隻見地理老師點點頭,沒再有什麽動作。看來,對方就是這輛車的帶車老師了。


    從地理老師身上收迴視線後,陳冰又打量起同輛車上的其他同學。


    就剛剛那麽一小會兒的功夫,車上又進來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除卻本班的以外,大多數人都是些生麵孔,要說唯一有什麽共同點的話,想必就是吵鬧了。他們也不複習,也不閉目養神,而是就興奮地嘰嘰喳喳著,趁老師不注意,又從口袋裏翻出手機來,遊戲、影視劇、小說什麽的看個不停。


    身邊幾個同班比較老實的同學見到這一幕,眼睛都瞪直了,他們從未想過,學校裏居然會有這麽多人帶手機,而且還在馬上就要考試這麽一關鍵節點玩,你們不用複習的嗎。


    其實這些打遊戲、看小說,看電視劇的已經算是好的了,更糟糕的是有人會大聲地同旁邊的人嬉笑,而且嘴中還不停冒出不入流的髒話、口頭禪。


    陳冰一直都知道,白石一中現在已經爛成什麽樣子。普通班除了前十是奔著正常的普通高中去的以外,其他基本上全是在混日子。之所以讓人感覺這所學校還不錯,純粹是靠兩個重點班撐場麵,此外,就是過去十幾年裏不錯的口碑了。


    普通班的差生們,一天到晚基本上就是抽煙酗酒混社會,亦或者是睡覺手機玩遊戲,完全沒有一點學生的樣子。在他們有關未來的人生規劃裏,也完全沒有升入普通高中,然後考個正常的大學這一想法。


    很多人都隻是渾渾噩噩地接受著三年初中教育,一等到畢業,就進入職高繼續混日子,直到職高也結束,這才進工廠、進流水線開啟自己的機器人生。


    而這對他們而言,已經是比較正常的人生了。更有甚者,會連職高也不讀,而是直接就這樣進入社會,成為人們口中的精神小夥、精神小妹。


    他們大多數不知道戰戰兢兢的讀的是“戰戰jingjing”,而不是“戰戰keke”,也不知道中國古代有哪些朝代。不知道牛頓三大定律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大洋洲是什麽。他們會在臨近中考時,選擇問神婆子。會在生病時,去找跳大神的。


    他們就這樣愚昧地,混沌一生地活著,在21世紀中無知地活著,成為那些垃圾短視頻、低俗流量的土壤。倒不是說陳冰對他們有什麽歧視,曾幾何時,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用一種看笑話的目光去看待他們。而如今,他隻在為這些人感到悲憫的同時,深知自己與他們之間並不同處一個世界,僅此一個高傲的想法而已。


    見到車內有些學生太亂,地理老師用著他那獨有的悠悠語氣訓了兩聲,那吵鬧的聲音也就隨之小了些。隻是沒過多久,那吵鬧而又不堪入耳的嘰嘰喳喳聲就又一次卷土重來了。


    我管不了太多,能照顧到的隻有身邊人而已。


    這麽中二地想著的陳冰,從自己的包裏取出手機和耳機,當著那幾位老實同學的驚訝眼神,他伸出手來,嚐試著把耳機給商雲渺戴好。


    “聽會兒音樂放鬆一下吧,車裏太吵了。”


    商雲渺的位置在最裏麵,陳冰就緊挨著坐在她的右手邊。大巴車裏的空間算不得寬敞,所以陳冰一有動作,就很容易碰到她。


    感到氣氛一時有一點曖昧的商雲渺認為,這主要是因為陳冰的唿吸都輕輕地撲到了自己身上。不過嘛……倒是不討厭,因為很有安全感。


    看著陳冰近在咫尺的臉龐,小商同學久違地有些臉紅。畢竟,靠得太近,而這裏又有太多陌生人了。


    “嗯,好。”把兩隻手搭在腿上後,商雲渺乖巧地答應了一聲,然後就任陳冰施為了。


    隨著耳機入耳的觸覺,片刻後,一道悠揚的小提琴聲在耳畔響起,悠遠悠遠的,仿佛身處盛夏的山腳小鎮裏一般。


    “這是你拉的曲子嗎?”雖然有段時間沒聽過了,但陳冰演奏小提琴時獨特的個人特點,還是讓商雲渺準確地聽出來了。


    “嗯,上個月在家裏閑著沒事兒的時候錄的,怎麽樣,我的技術沒有退步吧?”


    “嗯,好好聽。”閉著眼又感受了一會兒音樂的魅力後,商雲渺張口問道:“這個曲子叫什麽名字啊?”


    “《向著遙遠的天空》,一部動漫的插曲。”


    “哦哦,感覺好溫柔呀。等下次放假,我想迴家看看那部動漫,叫什麽名字?”小商同學罕見地對動漫感興趣了,陳冰覺得這一點很值得他這個老宅男欣慰。


    但,要告訴對方這部動漫的名字,叫做《緣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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