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了,隻留下田間地頭一塊矮矮的土丘。


    這座土丘很矮,但卻承載了太多太多生者的情感。


    記得前世偶然看過這麽一句話,死亡最可怕的不是奪去人的生命,而是讓生者不想再活下去。


    陳冰在他的外公身上,就看到了這種悲觀的情緒。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冬天,此時距離外婆離世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陳冰在這個冬天也迎來了他的兩歲生日。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他肉眼可見地成長了起來。這種成長不僅是身體上的,更體現在內在。


    目前為止,陳冰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漢、英、日、俄、法、德、葡、韓八種語言,並著手開始培養其它的天賦。至於外語的話,就暫且擱置下吧。嬰兒時期的語言紅利貌似過去了,陳冰感覺自己不像一開始那樣學得飛快,而且現在掌握的語言已經足夠多,再多學一些也沒什麽意義。


    絕大多數國人終其一生都不會有使用外語的機會,自己將來又不打算出國,所以稍微學學世界上主要的語言就足夠了。


    相比起陳冰的成長,外公的衰老就令人心碎地多。


    他的腰彎了許多,頭發也全部花白了。清晨去小河邊散步,傍晚搬個小板凳到路口閑坐的習慣也沒了。他隻是整日整日地待在家裏,很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打發時間。


    他孤寂的背影給陳冰一種可怕的感覺,那就是他仿佛在熬自己人生最後的一段時間,等到這段時間過去了,他就能真正迎來解脫了。也就是說,他正等死一樣地活著。


    外婆的離世對外公的打擊很大,但母胎單身二十幾年的陳冰卻無法體會到那是什麽樣的情感。如果他的老去不可避免,那陳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人生最後的最後,多多地陪伴他。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陳冰就挺沒女人緣的。別說青梅竹馬的妻子,就算平時能聊上兩句話的異性朋友也一概沒有。


    他本來的打算是大學畢業後爭取拿到為人民服務的好工作,等在外麵混個幾年差不多穩定後再迴老家相親。找個看得過眼的女人結婚,生一兩個淘氣的孩子,勤勤懇懇地工作、退休,這平凡而穩定的一生差不多就過去了。


    而讓他意料不到的是,自己居然重生了。不是網文小說裏常見的重迴高中時代,是直接一步到位迴到了出生的時候。


    這一世,在親眼目睹了外婆的去世後,陳冰感觸良多。


    迴想著上一世為了成績、工作、父母的期待而活得不順暢的人生,重活一世的他決定告別小鎮做題家的經曆,享受青春,享受人生。


    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努力提升自我,當個純粹的樂子人。此外,再細細體味一下,記憶中的過去與實際上有什麽區別。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再找幾個可愛的小女生一起玩,好好彌補一下上輩子命運欠自己的桃花運。


    開個玩笑。這麽多年自己也習慣一個人了,有沒有異性陪著也無所謂了。


    確定好這輩子的人生規劃後,陳冰從自己的小床上爬了起來。


    今天是農曆的十二月二十九日,也就是說,明後天就是中國人一年中最重要的兩個節日——除夕和春節了。按照家裏的習慣,這一天要備好年貨,打掃院落,做好喜迎新年的準備。


    所以今天一大早,柳月就蹬著家裏的三輪車到鎮上趕集去了。陳冰起床以後,自己給自己泡了一杯奶粉喝。雖然他已經兩歲了,但每天少量的奶粉攝入還是有利於自己健康成長的。


    一口氣把奶瓶幹完以後,陳冰獨自跑出家門,朝著外公家跑去了。


    路上,他還偶遇了趕集迴來的村民大嬸。說是大嬸可能不太合適,畢竟對方比柳月也大不了幾歲。


    “嬸嬸好!要我幫你提東西嗎?”


    見到她時,陳冰熱情地打了打招唿。


    “唉唉唉!你好你好,哪用得上你提啊,哈哈哈。”


    陳冰現在才兩歲,正是人一生中最討人喜歡的年紀。再加上他遺傳了柳月的可愛,說話又中氣十足地跟個小大人一樣,所以不僅是大嬸,整個村子都很少有不喜歡他的。


    “諾,這是我在集上買的摔炮,給你幾個自己拿去玩吧。”這位大嬸說著,就從提著的紅色塑料袋裏掏出幾個老式的摔炮遞給他。


    “謝謝大嬸!”陳冰彎著腰道了一聲謝,然後就把摔炮揣到懷裏,小跑著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小背影,大嬸在心裏默默感慨著,這麽乖巧的小孩子,擱誰看了不稀罕啊?他今年好像才兩歲,這麽小就認人,還會自己跑到外公家玩,這股子聰明勁,搞得她都想找柳月認幹兒子了。


    迴憶著陳冰可愛乖巧的樣子,大嬸掛著一臉的姨母笑迴到了家中。


    隻是剛一進門,她就瞧見自己七八歲的大兒子此刻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一旁一歲半的妹妹都快爬到地上了他也不管。


    大嬸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陰沉,而這個祖宗一樣的大兒子還不知好歹地叫嚷道:“媽媽!你去趕集的時候買連環畫了嗎?”


    大嬸把手裏提著的袋子隨便一放,拎起門後麵放著的掃帚就朝自己兒子身上揮去。


    “啊!娘!你打我幹嘛?”


    “別打了,別打了,我這就去寫作業!”


    “嗚嗚嗚哼!爸爸!我媽打我!”


    陳冰並不知道自己隨口的一句客套話,就引發了一場家庭危機,此刻的他已經小跑著來到了外公家。


    “姥爺!姥爺!冰冰來看你啦!”


    還沒進門,陳冰就高聲姥爺長姥爺短地叫嚷了起來。


    聽到自己大外孫的聲音,柳武成也是三步並作兩步地從屋子裏出來。


    陳冰看準目標,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就跟他撞了個滿懷。


    “唉,我的乖孫,你娘呢?怎麽又一個人跑到姥爺這兒來了。”柳武成費力地抱起陳冰,用自己蒼老的臉摩挲著陳冰嬌嫩的小臉蛋。


    “我想姥爺了,就自己一個人跑來了。”


    “好好好,乖孫乖孫。”柳武成滿臉的笑意,邊說邊把陳冰抱進了屋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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