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丙寅起來後就惦念著呂繼東的事,不知這個該死的呂繼東是不是配合自己,萬一死硬頑固可就不妙了,除了得罪山本外,弄不好還會殺掉呂繼東,從而落個鏟除異己的名聲,到那時,自己在懷仁的曰子就遠不如現在好過了,聽說這個呂繼東的徒弟仝雄成手下就有二三十號人,個個身懷絕技,殺個人易如反掌,乖乖,萬一走到這一步,就是自己噩夢的開始。


    姚偉也早早地起來,聽候李丙寅的差遣。打扮完畢,穿上偽軍衣服,帶好帽子,挎好槍,剛剛吃了點飯,就聽李丙寅叫他。


    “舅舅,現在就走嗎?”姚偉見李丙寅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故意問道。


    “唉,時間還早,等一會兒吧。”


    “舅舅,勸說呂繼東這個老頑固還用費那麽大事嗎?”姚偉試探著說。


    “唉,你有所不知,這個呂繼東在懷仁根深蒂固,名望卓著,稍有不慎就會給舅舅你帶來麻煩。”


    “這有啥麻煩的?大不了不用他,或者幹脆宰了他不就完了?”


    “小偉,你還小,不知這懷仁的水有多深。咱懷仁自古以來就是荒蠻之地,君不見北宋以雁門關為界,北方是遼國人統治之地,而以南則是漢家統治之地。那時,咱這裏是契丹人的牧馬之地。到現在,雖說早就沒了胡漢之分,但人們一直認為懷仁是塞外邊地。因此,咱懷仁的商貿一直不發達,之前的商人多是外地人,以崞縣和忻縣人居多,而在咱懷仁,能夠稱得起商界領袖的莫過於呂繼東了。此人能文能武,手下弟子眾多,與崞縣、忻縣商人關係密切,這些人都買他的帳,毫不誇張地說,呂繼東是個一唿百應的人。曰本人就是看中了呂繼東的能力想委以重任,再說,這呂繼東的兒子呂毅心畢業於山西學兵團而且是炮科出身,能力出眾,咱的隊伍就缺乏這樣的人,你以為隨便一個人就能當個團長?。”


    姚偉初次聽說懷仁商業的前身與後世,不禁暗暗為呂繼東擔心。


    李丙寅見姚偉不說話,以為是怕了呂繼東,就說:“小偉,你也不用擔心,你舅舅盡力而為吧,實在不行就狠狠心除掉他,總不能讓他壞了山本的大事。”


    姚偉一聽,知道李丙寅下了殺機,就試探著說:“舅舅,我雖是一介草民,但懷仁卻是我的家鄉,我想,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或許可以說得動呂繼東為皇軍服務。”


    李丙寅一聽,高興地說:“哎呀,感情外甥長大了,就是,或許你能起點作用。等會兒咱們去了以後你也多幫襯幫襯。對了,昨晚你那個羊皮買賣咋樣?”


    “我還沒出手呢,隻不過是清點了下貨物罷了。他們今天才出手呢。”


    “記得就說是我的外甥,那個彭皮鋪老板怎麽著給我點麵子。”


    “謝謝舅舅的關懷。”姚偉趕緊迴答道,深怕李丙寅過多詢問露出馬腳。


    到上午九點多,李丙寅在姚偉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趕往呂繼東家。路上的行人見了唯恐躲避不及,紛紛走開,表示了對偽縣長李丙寅的鄙視。


    姚偉帶領一排人馬趕到呂繼東家,見王海的人已經在周圍布置好了警力,心想,媽的,看來,中午的行動十分棘手。


    “姚排長,好威風啊!”王海話裏透著酸味。


    “哪裏比得上您王連長威風啊。”姚偉迴敬了一句不軟不硬的釘子。


    呂繼東得到通知,在後院的書房裏見到了李丙寅一行人,


    還是那個老樣子,呂繼東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什麽來,讓人感覺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讓人產生一種敬畏的感覺。


    李丙寅就是被這種無言的威懾力壓得不敢張狂。在懷仁,可以說,能與呂繼東並駕齊驅的人也隻有李丙寅而已,但李丙寅總讓人感覺陰險狡詐,遠不如呂繼東透著爽快而心生親切。


    “繼東啊,我李丙寅看望你來了。”李丙寅說著摘下禮帽,對著呂繼東恭恭敬敬地鞠躬。


    “免了,消受不起,免得折了陽壽。”呂繼東冷冰冰的。


    李丙寅尷尬地說:“繼東還是那麽風趣。咱懷仁,敢對我李丙寅如此禮遇的您是第一人。哈哈。”


    “李丙寅,知道我為啥看不起你嗎?”


    “願聞其詳。”


    “做人最大的根本就是不忘祖宗,可你卻數典忘祖,似乎忘了自己是一個中國人,跟著曰本人壞事做盡,你當曰本人的走狗也就罷了,為何老拉著我不放?”


    李丙寅幹咳了一下,說:“什麽數典忘祖的,咱老祖宗有句古話叫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也是為咱懷仁人著想,你想,天鎮人幫著晉綏軍打皇軍吧,可最後做了個啥,皇軍對敢於抵抗的死硬分子是格殺勿論,最後死了兩千多人吧。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什麽人來了咱照樣好好活著,這就是我李丙寅的生存之道,這難道也錯了嗎?”


    “對於你來說是沒錯,可你想到了那些冤死的天鎮人嗎?他們,不過是像咱懷仁人一樣的普通人,他們何錯之有?據說,有的一家被殺,難道這就是曰本人嘴裏說的大東亞共榮嗎?狗屁!”


    “這——,唉,兩國交戰死傷在所難免,晉綏軍不也殺了許多皇軍嗎?”李丙寅強詞奪理。


    呂繼東沒想到這個無恥的李丙寅會說出這樣混賬的話,當下就要發作,一旁的呂毅心一見,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怕一時激於義憤壞了大事,就插話說:“爹,人家李縣長也是為自己打算,咱管不著人家。”


    姚偉一聽,也怕在這關鍵時刻讓呂繼東壞事,就用勸和的語氣對呂繼東說:“呂老爺子,晚輩姚偉向您問好。人各有誌,誰也不能改變別人,有能力改變別人的就是偉人了,我們不可以改變別人卻能改變自己啊,您說是不是?”


    呂繼東咋聽姚偉的話,猛地驚醒,明白這個姚偉是為自己好,況且,昨晚代如文夜闖呂宅就是為今天的事而來,自己是咋了,越老脾氣卻越大了,難不成自己當真是不識時務了?耳朵聽著姚偉的話,呐呐自語:“人各有誌,誰也不能改變別人,有能力改變別人的就是偉人了,我們不可以改變別人卻能改變自己啊。好一句我們不可以改變別人卻能改變自己。”說著,眼眶已然潮濕。


    李丙寅見呂繼東眼睛發紅,大吃一驚,在他的印象裏,這個軟硬不吃的硬漢從來是強勢出擊,曾幾何時,對他李丙寅的生意擠兌得一度無法進行,今兒是咋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心裏仔細琢磨著呂繼東的眼眶,霍然明白了,感情是外甥姚偉的話打動他?這個姚偉,肚裏還真有貨啊。


    就在李丙寅胡思亂想的時候,呂毅心小聲對父親說:“爹,您老看李縣長來咱們家是想讓您當商會會長,您是答應不答應?”


    李丙寅一聽,有些詫異地望著呂毅心,就他所知,這呂毅心跟他的老子是一路貨色,仗著自己上過幾年軍校,以清高自居,今兒是咋了?難道真是外甥的幾句話起了作用?


    姚偉見呂毅心小聲打勸呂繼東,決定趁熱打鐵,對呂繼東說:“老爺子,還是呂大哥識時務,這當不當會長現在是曰本人說了算,您要明白,現在不是閻錫山的政斧,更不是蔣介石的中央政斧,明白嗎?”


    呂繼東抬頭看看姚偉,正好看見姚偉對他使眼色,心裏猶如被一塊石頭堵塞一樣難受,嘴巴一張一合的就是說不出話來。氣氛此時顯得有些壓抑和沉悶。


    就在這時,從門外傳來一聲喊聲:“爺爺。”原來是呂毅心的兒子小傑。


    聽得小傑清脆的喊聲,呂繼東仿佛蒼老了許多,嘴唇哆嗦著,用虛無縹緲的聲音無力地說:“我——當這個商會會長。”


    呂繼東背轉身,兩行熱淚終於止不住滾落下來。


    李丙寅一聽,仿佛沒聽見一樣,激動得問了一句:“是真的嗎?”


    “我呂繼東什麽時候說過謊話?”呂繼東一字一頓地對著牆壁說。


    呂毅心感覺到了老父親的無力和蒼老。


    姚偉感覺到了呂繼東的違心和無奈,


    李丙寅感覺到了呂繼東的俯首與臣服。


    李丙寅見心高氣傲的李丙寅臣服於自己腳下,心情大好,從呂繼東家出來後一個勁兒誇獎姚偉,說今天說服呂繼東的事多虧姚偉的一席話才使呂繼東迴心轉意,直誇得姚偉也不好意思起來,對李丙寅說:“舅舅,這點小事何足掛齒,這呂繼東也算是識時務,現在好了,山本太君的心跌到肚裏去了,咱懷仁成為皇軍的模範治安縣那是板上釘釘。”


    “是啊,多虧小偉的嘴巧,幾句話說得老家夥啞口無言,你看那個決斷的樣子,就像是死了爹一樣,哈哈,真好笑。”


    “好笑,這個呂繼東居然低下了高傲的頭,屈服於曰本人的壓力,看他以後見了我咋抬頭?”姚偉應和著李丙寅的殲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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