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伝男眉頭輕皺地看著講述中的下元熊彌。


    伴隨著後者的講述,他似乎能夠想象當時的場景。


    最英勇無畏的大日本帝國勇士如兇狼一般在夜色的掩護下緩緩逼近支那人的陣地,他們越過了白天倒在戰場上的同僚的屍體,小心的剪開一道道鐵絲網,與陣地裏的敵人隻有咫尺之隔。


    所有的帝國勇士屏住唿吸,目光看向寒芒閃閃的刺刀,又看向前方不遠處的敵軍士兵。


    手握軍刀的基層指揮官緩緩舉起雪亮的軍刀,於黑暗中大喊了一聲。


    緊接著如兇狼一般的帝國勇士瞬間騰起,不顧一切的向著敵人陣地衝去。


    陣地裏的敵軍士兵明顯的慌亂了一下,很多人都目瞪口呆。


    距離越來越近,100米,90米,80米……


    當帝國勇士的目光與戰壕裏的敵人士兵目光交匯的一刹那,數朵白色的光芒從敵人的陣地射向黑黢黢的天空。


    也就眨眼的功夫,黑夜變成了白晝。


    衝鋒的勇士們雙腳依舊在高速的向前邁步,隻是他們下意識的抬頭看向那幾朵白光。


    兇狼的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驚愕。


    現在雙方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了,隻要衝入陣地,進入白刃搏殺階段,他們就能重新奪迴陣地。


    當他們仰起的腦袋重新放平的時候,雙眼將陣地上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驚愕被無窮無盡的恐懼和絕望所取代。


    緊接著所有帝國勇士的眼球上出現連綿閃爍的紅色槍火!


    “嗤……嗤嗤……”


    他們的身上爆開一朵又一朵紅色的血霧。


    雙腳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向前跑著,身體卻被子彈的能量帶著向後仰,緊接著倒在了地上。


    他們距離敵人的陣地是那麽的近,可又是那般的遠,遠到永遠也無法抵達。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時刻,耳朵裏聽到的依然是機槍的咆哮。


    第36師團師團長舞伝男中將被自己想象的畫麵嚇了一跳,他急忙甩了甩腦袋,深吸兩口氣調整情緒狀態,對下元熊彌說道:


    “下元君,你描述的場景單是想象中非常的震撼恐怖,108師團能夠堅持這許多日,實在難得。”


    下元熊彌抬了抬眼皮,情緒低沉的說道:


    “真實的戰場比我描述的更加可怕,也比你想象的還要慘烈無數倍。


    108師團如今剩下不足3000人,其中大半都是傷員。


    可是這才過去了短短4天的時間啊。”


    舞伝男狠狠的皺了一下眉頭,說道:


    “岩鬆義雄司令官已經答應讓108師團和第2十師團撤往太原休整,將來你們能夠在那裏得到兵員和裝備的補充。


    如果太原沒有足夠的兵員,你們或許能夠直接迴國,在本土整編!


    無論如何,這一戰第二十師團和108師團打得很英勇頑強,沒有為天皇陛下丟臉,迴到本土後,你們每一個人都能享受英雄般的待遇!”


    舞伝男親自拔下元熊彌送出師團部,迴來的時候他的臉色非常的凝重,對師團參謀長片村六郎大佐說道:


    “如果沒有108師團的前車之鑒,我真的打算讓部隊將主要的攻勢放在夜晚。


    因為想著到了晚上,敵人的火炮和坦克行動受到限製,我們進攻會相對容易。


    可是誰都沒想到夜晚的決死衝鋒也會遭遇慘敗,除了犧牲最精銳最勇敢的帝國勇士以外,不會取得任何的戰果!”


    參謀長片村六郎大佐觀察師團長閣下的臉色,斟酌著說道:


    “今日我們36師團又丟失了三個前沿陣地,敵人又向北推進了十公裏。


    如果完全執行岩鬆義雄司令官閣下的作戰計劃,那麽我們36師團也比如第20師團和108師團,到剩下最後幾千殘兵的時候才能撤退。


    師團長閣下,此種戰術完全是在與支那第一集團軍拚消耗!”


    片村六郎用口水潤了潤嗓子接著道:


    “就算雙方的戰損比是1:1,比拚消耗我們也完全拚不起。


    更何況現在的戰損比根本不是一比一,帝國軍隊的傷亡遠大於支那人!”


    舞伝男坐到地圖邊,輕輕脫下軍帽,露出了頭發稀疏的腦袋。


    日本軍隊在過去兩年打的全部都是順風仗,往往用一個步兵聯隊就能把支那一個軍打的屁滾尿流。


    華北方麵軍尤其如此。


    從去年下半年開始,接連遭遇兩次武漢大會戰的慘敗。


    帝國軍隊因此轉攻為守!


    華北方麵軍的很多部隊官兵還沒有完全準備好死戰!


    第36師團是年初才組建的部隊,雖然部隊也有不少的老兵,但是組建以來沒有經曆過大戰。


    第一天就丟失三個陣地,很多新兵被敵人轟隆隆的重炮嚇得尿了褲子!


    接下來的戰鬥該怎麽打?


    師團長舞伝男是一點底都沒有。


    想了想後他對參謀長片村六郎說道:


    “將情況匯報給司令官閣下,請求獨立混成第三和第四旅團保護我師團的兩翼,為我們分擔一些壓力。


    前線的帝國勇士今晚不休息,連夜加固陣地,尤其是防炮洞的修建,無論如何要用點心!”


    “嗨依!”


    前線陣地上,簡單的吃了晚飯後36師團的士兵們又緊張的忙碌起來。


    陣地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在揮舞鐵鍬。


    已經晉升為軍曹的永田靠著戰壕,動作熟練地從懷裏掏出妻子愛子的照片,小心的撫摸起來。


    這張照片曾經保護他從一次又一次生死的戰場上逃出生天!


    因為平時小心翼翼的嗬護,照片還顯得很新。


    看著照片上的那張笑臉,永田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心情也變得愉悅了。


    正在他享受這種感覺的時候,忽然有泥沙落到了頭頂。


    永田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憤怒,他馬上找到了始作俑者。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新兵,因為把泥土澆到了軍曹閣下的頭上,他正緊張萬分,鐵鍬還舉在半空中。


    看到新兵一臉恐懼無措的樣子,永田心中怒火消散大半,隨意揮了揮手,沒有責備新兵。


    他小心翼翼的將照片上的灰塵清理幹淨,又小心翼翼地放迴去。


    欣賞照片的時光已經結束,思緒重新迴到戰場上。


    那名新兵還在不停的挖土,動作非常僵硬。


    永田記得白天敵人炮擊的時候,新兵尿了一褲子,他還狠狠的踹了對方一腳。


    看著對方生澀的動作,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年的自己。


    “森山前輩…………”


    如果沒有森山喜一郎的保護,永田相信自己在第一次武漢會戰的時候就會死在戰場上!


    森山前輩帶著他從多個戰場上活下來,甚至還包括了江家集的那一次大潰敗。


    可是最後,森山前輩和第十八師團的絕大多數同僚,包括他們的師團長稻葉四郎中將,全都戰死在六安。


    永田和極少數人撿迴一條命!


    迴本土之後,他得到幾天假期,與愛子結婚,享受了短暫甜蜜時光。


    隨後晉升軍曹,被編入36師團。


    離開本土的時候,妻子反複叮囑他在戰場上要勇敢,要報效天皇陛下。


    他一一答應了。


    可是沒想到進入36師團後的第一場戰鬥就遇上了曾經讓所有18師團同僚都恐懼的第一集團軍。


    當前的第一集團軍明顯比過去更加強大。


    可是這一次永田的周圍沒有森山喜一郎那樣的百戰老兵,更多的是類似於往自己頭上澆土的新兵。


    如今再也沒人能保護他!


    “活著,活著就是一切…………”


    在熱火朝天的陣地上,永田重複森山喜一郎告誡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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