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朱媺娖賜給報社的相機,後麵肯定要交給專門培訓的攝影師使用,並由報社專門人員保管。


    可柳如是對相機很好奇,覺得她作為報社提舉,必須對此物有足夠的了解才行。就好像將軍指揮打仗,倘若將軍本身都不曾踏足前線戰場,如何能指揮下麵的將士?


    所以,柳如是才趁著今日相機還沒分派下去,先學會了拍照,帶了一個相機迴家練習。


    卻沒想,不僅家人(古文中一般指仆從,親人才指的是親人)誤以為此物能攝魂,就連錢謙益乍見其數碼照片,也嚇得昏迷過去。


    如此,柳如是自然沒法再練習拍照了,隻能叫人喊大夫來給錢謙益看病···


    三日後。


    不僅朝廷“大煉鋼鐵令”和同時修建四條鐵路的旨意通傳向大明各省及下麵的州府,《大明報》與之相關的報道也出來了。


    這一期報道中自然沒有鐵路、火車照片,畢竟從京城(南京)去京師(北京)最快也需要半個月。


    但朱媺娖要求《大明報》需對“大煉鋼鐵令”以及大建鐵路政策進行多期、連篇累牘的報道。


    報社便準備先跟著政令出幾期沒配照片的報刊。


    如今民間野報雖然層出不窮,但論影響力與發行量,即便是最大的野報《京報》,與《大明報》的差距都極大。


    所以,這期《大明報》一出來,大明朝廷的“大煉鋼鐵令”以及同時開建四條鐵路的決定,便被士紳、讀書人及老百姓們熱議。


    因“禁妓令”的存在,南京城內外青樓畫舫幾乎全部關門歇業,目前隻有少數幾家做出了嚐試,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些個朝鮮、日本女子重新開了門。


    但這些番邦女子都屬於較為低級的貨色,姿色上佳的幾乎沒有不說,大多數都還不會說漢話。


    大明的讀書人、士紳乃至富人,自然是看不上這等貨色的——見識過青樓畫舫姑娘們的才藝風情,哪能對這些低級貨色感興趣?家裏小妾不比這等番邦女子強?


    因此,如今讀書人、士人們最喜歡去的地方反倒成了酒樓、茶樓,在此與朋友們坐而論道、談天說地、暢談古今。


    墨香樓便是南京城內一座以招待讀書人為主的茶樓。


    今日,這期大明報一出來,墨香樓就喧鬧起來——卻是諸多讀書人議論起這兩道政令。


    “迎難而上,大煉鋼鐵!聖上此話說的太好了!”一少年士子看了報紙,不禁熱血沸騰,擊掌讚歎,“恨不能棄書從工,現在就去南京鋼鐵廠參與大煉鋼鐵!”


    茶樓中正好有人認識這少年,見狀笑道:“存古賢弟,以你之才,若真要去鋼鐵廠做工人,恐怕令尊與海士(陳子龍號)先生都不會同意。”


    原來,這少年不是別人,乃是夏允彝之子夏完淳。


    他今年不過十五六歲,原本待在鬆江府老家學習。因為夏允彝作為應天府丞(又升官了),並不希望兒子在南京成為“衙內”。


    但是,夏完淳已考中秀才,是要參加八月鄉試的,且夏完淳轉學了理科,一直在家閉門造車肯定是不行的。


    考慮到兒子的前途,夏允彝才允許他提前三個月到南京,長見識,與其他學習理科之人交流學習經驗。


    如今夏允彝已經在南京呆了一個多月,墨香樓氛圍不錯,成為了他平時休閑交友的一大地方。


    此時,他聞聲看向說話的人,頓時露出喜色,拱手道:“原來是九高兄,沒想到你也這麽早就來了京城。”


    說完,直接過來與這人拚桌。


    杜登春,字九高,亦是鬆江府人,隻比夏完淳大兩歲。


    其父杜麟征與夏允彝、周立勳、彭賓、徐孚遠、陳子龍並稱幾社六子,夏完淳、杜登春等鬆江府少年士子三年前模彷前輩,又弄了個“求社”。


    所以,夏完淳與杜登春不僅是鄉人,還算是世交、社友。


    “距離鄉試隻剩兩個月,此時來京不算早了。”杜登春笑著給夏完淳倒了一杯茶。


    夏完淳喝了口茶,道:“京城確實人文薈萃,尤其是有誌考理科者,更是數不勝數。來此,我可是大大長了知識,開了眼界。


    對了,幾日前我還加入了‘求知社’,與我們求社雖隻有一字之差,卻是以探索自然科學道理為社旨,九高兄要不要加入?”


    杜登春笑道:“我又不準備轉考理科,加進去做什麽?對自然科學我可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那可惜了。”夏完淳歎了句,隨即看到桌上《大明報》,又想起先前的話題,道:“對於大煉鋼鐵令、大建鐵路令,九高兄有何看法?”


    杜登春疑惑,“這報紙上不是隻提了大煉鋼鐵令嗎?何時又冒出個大建鐵路令?”


    “是方才聽茶樓你其他士子取的俗稱。”夏完淳笑道,“朝廷要同時開建四條鐵路,今後還將建設更多,難道不能稱作‘大建鐵路’嗎?”


    “朝廷如此急切地修建鐵路,我其實是難以理解的。”杜登春道,“以前沒有鐵路,天下人還不是過得好好的?即便鐵路有諸多好處,也可以一條條的建嘛。


    若非同時修建四條,就城外南京鋼鐵廠那麽大陣勢,煙囪如林,我大明何至於缺乏鋼鐵?”


    夏完淳搖頭,“九高兄所想我不敢苟同——報紙上都說了,不僅僅是建鐵路需要鋼鐵,今後造船、軍功等諸多行業對鋼鐵需求量都會劇增。


    也就是說,我大明鋼鐵產量必須提升上去,國力才會進一步提升。


    若不迎難而上,大煉鋼鐵、大建鐵路,盡快發展,豈不是成了混日子?


    大家混著混著,恐怕我大明就將變成幾年前的樣子了吧?九高兄,居安當思危啊。”


    杜登春雖然與夏完淳熟識,卻也沒行到比他還小兩歲的夏完淳能有如此高的見識,一時被說得臉色脹紅——他畢竟也才二十歲,臉皮還薄得很。


    為了轉移話題,他不禁道:“就算你說的對,也不至於說什麽進入鋼鐵廠參與大煉鋼鐵吧?”


    他這是反過來想挑夏完淳話的毛病,好找迴麵子。


    卻不想夏完淳聽了哈哈一笑,很爽快地承認道:“我那確實是一時興奮之言,做不得真。不過,我雖不可能去當鋼鐵工人,可此番鄉試後,我卻準備找個合適地方籌辦一座鐵廠。


    這報紙上不是說了嗎,鼓勵民間大煉鐵,煉多少朝廷以市價收購多少。


    鐵本身用處眾多就不說了,朝廷得鐵,以鐵煉鋼也更方便些,等於利用民間鐵廠提高大明鋼產量。


    所以,我若開辦鐵廠,既利於國,又利於鐵廠周邊百姓,還可為自己賺些錢花。”


    杜登春聽了這番話卻是瞠目結舌,過了好幾秒才不禁道:“存古,你這是將工匠與商賈的活兒都幹了呀?


    你可是秀才,詩書傳家,今秋若考文科中舉也並非不可能,豈能為工商之事?別的不說,令尊、令師恐怕都不會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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