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皺眉問:“什麽能人異士?”


    作為多爾袞這樣的上位者,其實並不缺乏這方麵的見識,因為往往便有些“能人異士”投靠、取悅,想要以其“異術”謀取富貴。


    但絕大多數“異術”說穿了都不值一提,也於軍國之事無用。


    而所謂的能人異士,其實也多是些江湖藝人罷了。


    多爾袞並不認為此類虛假的能人異士可以影響一場戰爭的勝敗。


    博洛迴憶著道:“李成棟戰敗於揚子津後,其部將及四五千綠營兵,都說有‘飛劍’、‘怪鳥’出現,才使得戰局扭轉,李成棟身死。


    豫王和我等當初自然是不信的,隻當是那些敗兵敗將怕受罰編造出的謊言。


    然而,此後從我與尼堪領兵攻打揚子津再到揚州城南大戰,明軍都彷佛能未卜先知,行軍布置,兵馬調度,處處先於我軍。


    我後來每每迴想這幾場戰事,都覺得蹊蹺之處很多,因此覺得,明國或許真的有能人異士相助。”


    “此事本王會派人去明國查究清楚的。”多爾袞並未全信博洛的判斷,“漢岱,你可有什麽要補充的?”


    漢岱道:“我滿洲八旗大軍陷於城南時,豫王身邊尚且有鑲白旗阿禮哈超營及努山所領的一百多葛布什賢。


    當時,眼看著大敗難以挽迴,豫王其實是可以領著這些兵馬退走的。


    但豫王卻言此戰不可敗,近兩萬滿洲八旗兵也拋棄不得,於是率領親衛一人雙馬,穿插戰場襲擊明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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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漢岱就停下了。


    豪格正要開口罵多鐸蠢貨,卻聽屏風後有女聲搶先歎道:“豫王為謀國而不惜身,是真的勇士啊。”


    多爾袞則忽然擦起不知有沒有淚水的眼睛來,哽咽道:“是我對不起十五弟啊,明國出現坤興公主這等人物,又有數萬強軍,我卻未能事先察覺,才讓十五弟身陷揚州···”


    說著說著,多爾袞確實流下了眼淚。


    代善、濟爾哈朗等人一聽就明白,多爾袞實際是在說此戰怪不得多鐸,因為坤興公主及其手下強軍的存在,不僅出乎多爾袞意料,也出乎清國高層其他人意料。


    如果真順著多爾袞的話說,這確是他的責任,豈不是說,這大清國是多爾袞一個人的?


    大清國可是八旗貴族所共有,至少也是眾位覺羅實權宗室所共有的。


    此外,還有一點代善等人很在意——皇太後既然出聲幫多爾袞說話,便說明此事她多半要挺多爾袞了。


    但也有人看不明白這些。


    “既然知道此戰之敗是你的責任,你就該受罰!”豪格看著多爾袞冷笑道,“你這叔父攝政王的名號我看該去了,如果知錯便不受罰,如何能服眾?”


    多爾袞點頭,“是該罰,陛下、皇太後,臣請去叔父攝政王稱號。”


    布木布泰道:“大清正值危難之際,攝政王怎可推卸重任?不過,若有過不罰確實難以服眾,便去‘叔父’之號吧。”


    多爾袞露出悲傷又感激的神色,起身向上方一作揖,道:“謝陛下,謝皇太後。”


    豪格在旁看得一臉懵逼,完全不明白,如此一個打壓多爾袞的機會,為何布木布泰最終輕拿輕放。


    卻不知,此番言語之間,多爾袞、布木布泰已經完成了一項政治交易。


    多爾袞退一步,不再壓迫福臨小皇帝的權利;而布木布泰則支持多爾袞渡此難關。


    代善、濟爾哈朗也覺得明國既變成強敵,此時八旗內部不該在出現大的政權動蕩,於是也都點頭表示同意此事。


    豪格見此,氣得頭扭頭一邊,不看這些人。


    洪承疇卻是暗鬆口氣,覺得他投降清國是對的。


    此等事如果出現在大明,恐怕少不了一個督師腦袋搬家,大批文武官員落馬,趁機彼此攻訐者更不知會有多少。


    但瞧瞧人家八旗貴胃,卻知道相忍為國。


    也就一個先帝大皇子不懂事,如今卻沒有掌大權。


    這要是在明國,肯定是大皇子繼位,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揚州之敗責任在誰的事以後再說吧,當前最為緊要的是,此戰之後,我們在西邊、南邊該如何安排?”濟爾哈朗道。


    代善道:“準塔並未參與攻打揚州吧?需急令他撤兵迴山東。”


    “隻怕已經晚了。”多爾袞搖頭,“明國既出了坤興公主這樣的人物,又有強軍在手,必然不會坐視準塔攻掠淮揚。”


    代善聽了皺眉,“那就隻能看準塔自己了。漢岱,你們從揚州敗逃後,難道沒想到派人去告知準塔嗎?”


    漢岱道:“自然是派了,隻是能不能及時到準塔軍中就不清楚了。”


    “準塔的事並非最重要的。”多爾袞道,“此戰之後,明軍多半會北上重新占據徐淮,甚至可能進犯山東。


    可眼下,京畿、山東已經沒有足夠擋住那坤興公主麾下強軍的兵馬了?


    因此,應讓阿濟格從湖廣撤兵,最好是撤到黃河以北。


    另外,陝西那邊一兩個月毫無寸進不說,反而小敗幾場,也該撤兵。”


    “攝政王說得輕巧!”豪格忍不住再次出聲反對,“河南、陝西都是將士們好不容易打下來的,你竟然一句話就要棄了?失土之責你來擔?”


    這一次,多爾袞卻直懟道:“當初發兵入關,定鼎中原,不是我的主意?!”


    豪格還要再說,便聽布木布泰道:“洪大學士有什麽看法?”


    洪承疇弓著腰低著頭道:“此番我大清折損重兵,兵力已然捉襟見肘,確實該收縮防線。


    河南、陝西之地屢遭天災、兵禍,百姓十不存一,田地亦荒蕪一片,沒有收成,實為雞肋。


    我大清棄之,明國必取之,這兩地便會成為明國的負擔。


    如此我大清專心經營京畿、山東、山西之地,隻待明國有變,便可再發大軍,未必不能攻滅大明,入主神州。”


    聽到這番話,已然年老,更喜歡穩重的代善、濟爾哈朗一起點頭。


    布木布泰作為一個女人,對安全感需求更大,也覺得洪承疇這策略好。


    至於多爾袞更不用說了,撤西、南之兵,收縮防線本就是他先提出來的。


    豪格再蠢,也知道這情況下他反對沒用,隻能坐在那裏生悶氣。


    多爾袞則注意到洪承疇話中另一個重點,問:“大學士說待明國有變似乎篤定得很,可是有什麽依據?”


    洪承疇笑了,“啟稟攝政王,明國從未有過公主監國之事。


    而以臣對明國那些人的了解,他們也絕不會允許一個公主監國。


    臣雖不知這掛著監國身份的坤興公主是如何領兵過南京到揚州的。


    但臣料定,日後明國必然會因為這位坤興公主生出大變故,興許會相互舉兵征伐也說不定。”


    聽見這話,武英殿中眾人,包括豪格再內,眼睛都亮了。


    跟明國打了這麽多年,他們可是深有體會:若想贏得一場戰爭,無需他們多強,隻需明國那邊夠爛,狗屁倒灶的事夠多就行了。


    這一下,多爾袞、布木布泰等人便徹底定下了主意。


    又商議了一些具體之事後,便讓人傳旨,命阿濟格從湖廣撤兵迴往河北。


    至於陝西那邊,卻並未讓定西大將軍何洛會棄守,隻是駁迴了之前何洛會請調援兵的請求,讓他緊守西安、延安二府。


    因為拿捏著陝西,要比隻守山西更容易些。


    同時,多爾袞又急派了一批精幹暗探南下大明控製區,以期打探更多有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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