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紅娘子所報告的左軍江夏城庫存賬麵數據,朱媺娖、郝光明都不覺得意外。


    左良玉既然能坐擁八十萬大軍,手中不可能一點存糧都沒有。


    須知,正常來講,即便是非戰時,一萬士兵一天也需要吃200石糧。


    如果是打仗期間,吃的隻會更多。


    那麽左良玉的八十萬大軍一年怎麽也得消耗五十多萬石糧。


    雖然左良玉的八十萬大軍並非都是戰兵,也絕非都會按照正常明朝士兵日常口糧統計,但年消耗五十萬石糧已經是往少裏估算了。


    左良玉這一兩年不是在湖廣就是在江西、淮北,都算是產糧之地,湖廣更有明清糧倉之稱。


    縱然經曆戰亂,但左良玉的部隊很多時候征糧都用搶的,竭澤而漁的作為下,存糧自然不會少。


    至於賬麵上的一百七十萬兩白銀,則略顯少了。


    須知,即便隻按照士兵每月軍餉一兩算,左良玉的八十萬大軍一個月也需要八十萬兩的軍餉。


    即便因為各種原因,再縮減一下,四五十萬兩總歸要發的。


    如此一來,賬麵上的一百七十萬兩白銀,也隻夠三個月所用。


    何況養軍隊不止需要發軍餉,還要負責各種軍備物資——這方麵更耗錢。


    紅娘子曾是一支義軍的首領,深知養軍的種種,故而看了左軍的賬目,便斷定左家父子必有小金庫,否則養不了八十萬大軍。


    ···


    聽完兩人的匯報,朱媺娖道:“你們先將俘虜及江夏城降兵的整編之事做起來。”


    曾英道:“左軍降兵太多,我們還需要用兵提防其他尚未投降的左軍部隊,人手恐怕不夠用。”


    朱媺娖道:“本宮已經向堵胤錫發電報,讓他帶一批人來武昌協助整編軍隊及穩定府縣。


    不過,你們自己也要想辦法克服困難,在保證穩定、安全的前提下,盡快整編左軍降兵。


    對了,之前堵胤錫說何騰蛟被左良玉邀請到武昌了,也不知如今是否還在。


    紅娘子你問一問左良玉,若是何騰蛟還在,就讓他來覲見本宮。


    另外,左良玉若是蘇醒,便立即將消息放出去,好穩住駐紮在其他地方的左軍人心。”


    “是。”


    結束了與紅娘子、曾英的對講機會話,朱媺娖便問:“相公,你說此番我們大概能從左軍整編出多少兵馬?又該怎麽處置?”


    郝光明含笑道:“我之前正好刷到一篇關左良玉軍隊史料的文章,可以說給你參考下。


    首先八十萬大軍這個數據絕對是虛的,估計即便算上左良玉麾下將士的家人,受他們驅使、奴役的民夫,也未必真的達到了八十萬這個數字。


    不過,從我們如今了解的情況看,即便沒有八十萬,六七十萬人至少是有的。


    至於其中的兵馬成分,我估計隻有各總兵、參將、遊擊的家丁勉強能算得上精兵。


    而一個總兵身邊能有數百家丁就算不錯了,少的估計隻有幾十個家丁。


    至於這些總兵、參將、遊擊麾下的敢戰之兵,應該不少,畢竟左良玉去年還能壓著張獻忠打呢。


    整編方麵,我覺得你可以按照當初在成都的辦法做,隻挑選精兵、敢戰之兵整編為軍隊。


    淘汰下來的要麽編戶為民,要麽就組成工屯軍,由官府引導他們開荒種田。


    這一路走來你也看到了,湖廣雖是大明糧倉,可幾年的戰亂下來,如今拋荒的田地可不少。”


    朱媺娖聽得微微點頭,“你這麽一分析,我心裏就有譜了。”


    ···


    江夏城。


    何騰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閉著眼,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因為他覺早都睡完了,最主要的是餓——從昨晚到現在,他已經三頓沒吃飯了。


    並非他要絕食向左良玉表明不會隨其“清君側”的堅定態度,而是看守他的人忘記了送飯,並且將他鎖在了房裏。


    ‘難不成我堂堂湖廣總督,竟然要被人遺忘而餓死?’


    ‘不過,這江夏城究竟出現了什麽狀況,竟然讓左良玉的人忘了我這個堂堂總督?’


    昨天上午,何騰蛟就聽見外麵有異常的喧鬧聲,當時他還問了留在房屋外的守衛,可惜沒得到迴答。


    等到昨天下午,他房屋外的幾個守衛都跑了,到現在都沒出現。


    因此他斷定江夏城出了狀況。


    ‘總不會是左良玉已經率軍開拔去南京,要故意把我留在這裏餓死吧?’


    這麽一想,何騰蛟覺得他不能再幹等下去了,必須做點什麽。


    他起身,在屋內找東西,準備砸開窗戶出去。


    先前他沒這麽做,是覺得屋子的院外八成還有左良玉的人守著,他砸窗出去也是自取其辱。


    但如今他卻要試一試。


    然而,他才挑了張結實、好用的椅子來到窗前,便聽見一陣腳步聲迅速接近。


    於是何騰蛟立即放下椅子,端坐在桌邊——既然左良玉又記起了他,他當然不能失了堂堂總督的體麵。


    房門很快被打開,進來兩隊人,一隊是左良玉的親兵,另一隊看著似乎不是左良玉的兵。


    盔甲兵刃看著太精良了,氣質也與左良玉的兵不同。


    “周把總請看,這位就是何督師。”左良玉的親兵把總恭恭敬敬地對另一隊官兵的領頭者說道。


    周把總則向何騰蛟抱拳,道:“俺是禁衛軍第一軍親兵把總周達,受紅提督命令,前來接何督師。請!”


    周達說著做了個請的姿勢。


    何騰蛟皺著眉道:“紅提督是什麽人?左良玉呢?讓他來見本督師!”


    “何督師,侯爺病重臥床不起。至於這位,乃是監國禁衛軍提督紅娘子麾下的親兵把總。”


    “監國?禁衛軍?”何騰蛟眉頭皺得更緊了,想起在長沙聽到的那些從四川傳來的怪談,不禁驚訝地問:“你們是坤興公主的人?!”


    周達點頭,然後道:“監國要見何督師,有什麽疑問,等見了監國,何督師自然就能問明白。”


    何騰蛟也不想跟這些底層丘八問東問西,於是就點頭,跟著周達離開了。


    隨即,他見到了原本應該是李自成麾下賊將,如今卻是什麽禁衛軍提督的紅娘子。


    主要是紅娘子確認下他真是湖廣總督何騰蛟。


    隨後,何騰蛟便被送上一艘帆槳快船,來到金口鎮,登上了一艘烏黑的、似乎披著鐵甲的戰船前。


    船上既打著代表大明皇族的日月龍旗,又打著“大明監國”的豎長旗,這一下,何騰蛟對將見之人的身份確定無疑了。


    等上了船,何騰蛟果然瞧見一名英姿颯爽、卻不怒自威的少女。


    何騰蛟猶豫了下,當即行禮道:“臣何騰蛟拜見公主殿下。”


    朱媺娖站在宮閣二樓陽台上,俯視著何騰蛟,見他如此稱唿、行禮,不禁心中一歎:又要搞一遍身份、資格認證了···


    用了一刻多鍾,將崇禎遺詔、傳旨視頻都拿了出來,又展示了“往來後世”的神通,朱媺娖順利地讓何騰蛟改變了想法,臣服於她。


    雖然何騰蛟尚未完全消化掉剛才所接收的大量信息,整個人仍處在一種莫名的亢奮中,但朱媺娖卻不準備多等了,直接跟他說正事。


    “何部堂,如今本宮已令左良玉投降歸附,接下來便是整編左軍兵馬。


    武昌府及周邊一些州縣,過去一兩年都受左良玉管控。


    如今左良玉戰敗投降於本宮,軍隊又要接受整編,地方上若人心不穩,恐怕會生出不少變亂。


    因此本宮希望何部堂以湖廣總督身份巡視這些地方,替本宮安撫地方官吏百姓之心。”


    何騰蛟迴過神來,立即躬身應道:“這本就是臣之職責,臣定竭力做好。隻不過···”


    見何騰蛟說著支吾起來,朱媺娖便問:“隻不過什麽?”


    何騰蛟道:“而今地方上多有賊匪,且左良玉先前所管控州縣多有與順賊接壤的,再加上左軍之下山頭林立,如今這些人中也不知道是否有不願歸降監國您的。


    為了能順利完成監國囑托,臣希望監國能派一營兵馬隨行護持,同時也有助於震懾地方。”


    朱媺娖心道:原來就這事,何騰蛟不說她也準備這麽安排呀。


    心裏滴咕了聲,朱媺娖便道:“準了。”


    “謝監國!”


    ···


    當天晚上。


    紅娘子做了一定防護後,跟身體稍稍恢複了點的左良玉談論了一番其軍中之事。


    結束後,紅娘子便通過對講機,向朱媺娖做了匯報。


    郝光明、朱媺娖聽完,才算是對左良玉的八十萬大軍有了個更直觀、詳細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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