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四川那位監國公主真可能就在長江上的明軍水師中,任光榮就忍不住冒出個大膽的念頭。


    “孟防禦使,你說我們有沒有可能抓住這位公主?”他雙眼放光地道,“若能立此大功,我說不定能封侯,便是你也能撈個伯爵當當呀。”


    孟長庚聽得又是一愣。


    隨即就表情古怪地道:“任將軍,能抓住這位監國公主固然是大功,但人家有上千船隻,兵馬十萬,我們憑什麽抓?”


    任光榮嘿嘿一笑,“不是有那個麽詞,叫事在人為嘛。昨日得知明軍水師的消息,我就派人向節度使求援了。


    這些明軍若隻是過江陵便罷,若是想攻占我的江陵,我定要讓他們碰個頭破血流。


    待白節度使率領援軍一到,說不定就能殺得明軍大潰敗。


    到那時候,那公主不過是一弱質小娘子,你我如何抓不得?”


    孟長庚是個有點呆板的人,不然也不會在大明官場混不下去。


    他聞言道:“可是下官剛才看那明軍戰船一輪炮擊,就打敗了我們的三千兵馬,實力恐怕非凡。


    若是他們將那些大炮卸下船來,用以攻城,我們這江陵城怕是也不好守呀。”


    “你昨天不才說江陵城可當十萬、甚至二十萬明軍嗎?”任光榮瞪眼,“感情你昨天都在說好話哄我不成?”


    “我是聽將軍講能以一萬精兵擋十萬兵,才這麽說的呀。”孟長庚感覺很無辜,“再說了,誰能想到明軍有如此多厲害的大炮呢。”


    剛才兩人可都看到了。


    明軍戰船隔著近兩裏遠,一輪開花彈打到三千順軍陣地上,直接就將順軍打崩了。


    兩人雖然對大炮不是很懂,卻也知道能打這麽遠,還能打開花彈的大炮要比尋常的炮厲害。


    聽了孟長庚的話,任光榮既羞又惱。


    沒錯,昨天他確實也說大話了。


    但這周圍還有許多將士在呢,你孟長庚能不能別當麵說出來?


    這麽不會做人,活該你以前在大明隻能當個小官。


    心裏自認理虧,可任光榮仍嘴硬道:“水師厲害不代表他們上了陸地也厲害。


    若他們真敢將那些大炮從船上卸下來攻城,本將親率精騎衝陣,將把大炮都奪過來。


    你不是說江陵城還缺守城大炮嗎?把這些炮搶來不就有了!”


    孟長庚心道:你是將軍你有理,大順沒有的都能搶來,大順的天下也是這麽搶來的。


    可惜,搶來的終究不是自己的,如今要被東虜給搶去了。


    任光榮說完,親自去整頓潰兵,一連砍了好幾個中低級將官的人頭,才算將這些潰兵鎮住。


    不過,他看很多潰兵仍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知道一時不能用了,幹脆派他們迴去守城。


    才處理完,就有一將官來報,明軍派來了使者。


    任光榮感到奇怪,完全猜不到明軍使者來意,但還是選擇接見。


    使者是一位年輕的明軍把總,入寨見了裏麵的數千順軍,又走過“刀槍道”才見到任光榮,神情依舊淡然自若。


    然後他便直接掏出一封書信,道:“這是紅提督囑咐交給任光榮將軍及孟長庚防禦使的書信,希望兩位看過後,能給予書信迴複,讓卑職帶迴去。”


    “洪提督?”任光榮先聽得一頭霧水,隨即才想起紅娘子、李岩投靠了那位公主的事,不禁詫異道:“該不會是紅娘子吧?”


    明軍把總道:“正是。紅將軍現為我大明禁衛軍提督軍務,官封左都督。”


    得知是紅娘子的書信,任光榮到有點犯嘀咕了。


    但他也沒亂想,直接拆開書信看。


    他雖算不上讀書人,可公文、書信還是能勉強看懂的。


    何況紅娘子的書信還都是大白話,開口俺,閉口也是俺,很容易讓人想她本人說話時的直爽模樣。


    但讓任光榮詫異的是,在這封書信中,紅娘子雖然提了幾句昔日同為闖王麾下的情誼,卻並沒有勸降他的意思,也沒威脅什麽。


    而是提到了他軍中一個重要將領——鄭四維。


    說這個鄭四維原本是河南尉氏的地痞,從小就品性惡劣,長大後更是橫行鄉裏,欺壓良善。


    後來見闖王進入河南後迅速壯大,才投靠闖軍。


    說他若留著這種人在軍中,待將來清軍一到,此人多半會投降清軍,反戈一擊。


    因此,紅娘子希望任光榮能處置了鄭四維,至少也要奪了他的兵權,或者將鄭四維交給她來處置也行。


    最不濟,待將來李自成南下,清軍來攻,也不要留鄭四維協助孟長庚守荊州。


    因為孟長庚根本鎮不住鄭四維,介時必然會為鄭四維所殺,荊州也將被清軍輕取。


    事就是這麽個事,可卻看得任光榮驚疑不定,滿頭霧水。


    他怎麽都想不通,紅娘子怎麽專門書信提這麽個事?


    難道她真的很了解鄭四維?


    想到這裏,任光榮將書信交給了孟長庚。


    待孟長庚看完,他便問:“孟防禦使怎麽看?”


    孟長庚也是一臉怪異,緊皺著眉頭看了那明軍把總幾眼,便湊到任光榮耳邊道:“任將軍,此恐怕是明軍的離間計!”


    “離間計?”任光榮聽了不禁大聲道,隨即怒視明軍把總,“紅娘子想離間本將與麾下將領?!”


    年輕的明軍把總皺眉,道:“任將軍,我並不知曉書信內容。將軍若有疑問,問我也是無用。”


    任光榮聞言不禁摸了摸鼻子。


    他剛才其實隻是故作發怒,想要從明軍把總口中詐出真相,誰知竟然詐錯了人,這就有點尷尬了。


    好在他臉皮厚,當即揮手道:“來人,將此人帶下去好生看著!”


    親兵應聲將明軍把總帶走。


    任光榮這才陰晴不定地道:“紅娘子為什麽專門書信離間我與鄭四維?


    你該知道,鄭四維雖然目前管著三千多兵馬,但我要他的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即便我像這書信上一樣,不讓鄭四維領兵,對我軍實力影響也不會太大。


    總之,我覺得鄭四維不值得紅娘子專門用離間計對付——要是用這計謀離間孟防禦使你倒還差不多。”


    孟長庚聽了不禁羞愧道:“任將軍思慮的是,是下官想左了。”


    “那紅娘子寫這封書信是什麽意思呢?總不會真的隻是好心提醒我吧?”任光榮摸著下巴上的胡須,自言自語。


    不待孟長庚接話,他便招手道:“來人,去叫鄭將軍過來!”


    很巧,鄭四維如今就在這軍寨中,很快就被親兵帶了過來。


    他對孟長庚視而不見,隻對任光榮行了個禮,問:“將軍喚末將來有何事?”


    任光榮問:“你認識紅娘子嗎?”


    鄭四維聽了心中微動。


    紅娘子、李岩投靠大明公主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她和紅娘子一樣都是河南人,這任光榮該不會懷疑他了吧。


    於是立即道:“紅娘子當年在河南義軍中大名鼎鼎,末將自然是認識的。不過並沒有見過多少次,也沒什麽交情。”


    任光榮聽了卻濃眉緊皺,質問:“你真不認識?可紅娘子怎麽很了解你呢?”


    “紅娘子了解我?”鄭四維愕然,然後趕緊解釋,“將軍,末將跟紅娘子真沒交情啊,至於她如何了解末將的,末將也不清楚,興許她麾下有人了解末將?”


    任光榮見鄭四維如此緊張,便擺手寬慰道:“沒懷疑你,隻是想從你這裏多了解些紅娘子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紅娘子已成為什麽大明禁衛軍提督,就在江麵的明軍水師中呢。


    兵書上不是有那麽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你若是能提供一些紅娘子的詳細情況,我們接下來的仗也更好打些。”


    鄭四維聽了這話,眼神有點飄忽,但最終卻堅持道:“末將真不了解紅娘子。不過,此戰若與明軍開打,末將願為先鋒!”


    鄭四維也見識過明軍火炮的厲害,並不想當先鋒。


    但他必須這麽說——他認為隻有這麽表態,才能表明他沒有勾通明軍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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