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做了十幾年的流寇,輾轉各地,去過不少被瘟疫荼毒的地方,很清楚瘟疫多可怕。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京城居然也會發生瘟疫。


    關鍵是他帶著大順軍都入城好幾天了,那些投降的大明官員竟沒一個跟他提這事!


    “該死!”李自成鬆開了小太監的衣領,獨眼兇光閃爍,“這些大明降官都該死!”


    顯然,瘟疫之事不僅讓李自成感到了危機,更讓他覺得受到了蔑視和侮辱,認識到那些大明降官並非真心投靠他的大順。


    牛金星也意識到事情嚴重,又怕李自成向他問策,甚至讓他解決瘟疫之事,便趕緊道:“陛下,李岩既然來稟告此事,想必是有應對之策,何不招他進來問對”


    “牛丞相說得對,李岩肯定有辦法。”李自成說著,一隻手插腰,一隻手揮動,道:“速傳李岩!”


    李岩很快來到殿中,依著以前在軍中的習慣,向李自成抱拳行了個禮。


    牛金星嘴皮一動,就想喝斥李岩,但想想瘟疫的事還得李岩抗,他又生生忍住了。


    李自成倒是沒太在意,直問:“城中疫病情況如何”


    李岩道:“今日臣得知京畿之地有瘟疫,便在城中隨意挑選了一百戶人家詢問情況,結果四十三家都出現過疫病患者。


    陛下,由此可見,京畿之地疫病情況已十分嚴重。


    臣又詢問了這四十三家染病者的情況,後詢問醫者,放得知此疫病名為鼠疫。


    主要通過老鼠及其他動物身上的跳蚤叮咬人傳染,人與人之間則可通過血液、唾液、病患處膿液傳染。


    另外,染病之後其毒會潛伏兩三日或七八日才發作。


    我大順軍民先圍城數日,又入城居住數日,恐怕此時軍中已有不少人感染了疫病!”


    李自成聽了一雙鷹眉緊皺。


    他知道瘟疫可怕,卻沒想到京城的瘟疫竟然可怕到這種程度。


    倘若大順軍也如京城百姓般,染病者達到十之四五,恐怕即便他在京城再次登基,這大順江山也會不穩。


    看到眼前的李岩,想到剛才李岩對瘟疫之事講得清楚明白,李自成便仿佛抓到救命稻草,急問:“瘟疫的事李愛卿可有對策”


    李岩道:“鼠疫患者雖非必死,卻也極難治愈,因此隻能以防備感染、控製傳播為主。


    臣已想到一套行之有效的防備、控製疫病傳播之法,但必須京畿之地的臣民配合,方能施行。”


    李自成握著腰刀刀柄左右走了幾步,便用獨眼盯著李岩道:“額這就任命李愛卿為京畿治疫總管,令京畿上下都配合防治瘟疫,李愛卿可敢接下這重任”


    “有何不敢”李岩先鋒芒畢露的迴了句,隨即就抱拳躬身道:“臣,李岩,領旨!”


    李自成獨眼先眯了下,隨即就點頭道:“李愛卿稍等,額這就讓人給你寫正式的任命聖旨。”


    不多時,李自成便讓人寫好了聖旨交給李岩。


    這份聖旨中,李自成不僅任命李岩為大順京畿治疫總管,更指定紅娘子所率領的部隊從旁協助,可以說給了李岩、紅娘子頗大的權利。


    因此,待李岩拿著聖旨離開後,牛金星就不禁道:“陛下,李岩這京畿治疫總管的權利是否太大了些”


    李自成能走到今天,自然不蠢,他早就知道牛金星跟李岩不對付。


    隻是平時他需要有人限製李岩,可如今麵對已經很嚴重的瘟疫,他卻不願有人對李岩進行掣肘。


    於是微眯著獨眼看向牛金星,道:“牛丞相如果也願意防治瘟疫,額可以任命你為京畿治疫副總管。”


    牛金星聞言訕訕道:“臣並無防治瘟疫之才,哪裏敢擔此重任。”


    他不懂如何防治瘟疫是真,可實際卻是怕死。


    去防治瘟疫,肯定少不了跟疫病患者接觸。


    牛金星想想就覺得可怕。


    “要想在京城防治鼠疫,首要在於斬斷傳染源,至少也得減少傳染源。


    要做到這一點,首重宣傳,要讓百姓知道鼠疫是從老鼠為主的動物身上的跳蚤傳給人的。


    要讓百姓滅鼠,不得觸碰、煮食病死老鼠及其他動物。


    另外還要多沐浴,勤換洗衣裳,盡量保持個人及家中的幹淨。


    發現死老鼠或者其他病死動物、人要報告,發現鼠疫患者或疑似患者要報告,發現其他原因不明的急死病人也要報告。”


    紅娘子所部軍營大帳中,朱媺娖正在轉述郝光明所查找到的鼠疫防治要點。


    大帳中除她外,便隻有紅娘子與李岩。


    帳外則由紅娘子親衛在十幾步外警戒。


    李岩執筆伏案,奮筆疾書。


    紅娘子則罕見地露出文靜一麵,在旁安靜地為李岩磨墨。


    “其二是設置隔離營,可設置三處大營地,分別隔離患上鼠疫的將士、婦孺及男子。


    隔離營需派軍隊監管,患者家屬不得探視,隻可將患者飯食送至營外交由專人轉送。


    不論是隔離營的病死患者,還是城中發現的病死動物屍體或者病死之人,都需由專門的隊伍火化。”


    “等等!”李岩忽然停筆打斷了朱媺娖的話。


    “李公子可是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朱媺娖虛心地問。


    郝光明之前就說了,他所陳述的鼠疫防治辦法是依照現代背景總結的,未必都適合用在明末京城。


    李岩凝眉到:“百姓多不喜火化,認為火化有礙轉世投胎,如果隻要求病死者屍體火化,定然會有病死者裝成其他死因,逃避火化。


    而今既然要強行控製城中疫病情況,就必須將所有死者屍體都火化,才能避免有人鑽空子,也能免去辨別死因的麻煩。”


    “我覺得可以。”耳機中傳出郝光明的聲音。


    朱媺娖當即點頭,“便依李公子所言。”


    頓了頓,她繼續轉述郝光明的話。


    “其三,準備鼠疫防治人員所需的特製帷帽、手套,凡鼠疫防治者出門,皆需戴帷帽、手套,紮住褲腿襪口。


    其四,當組織百姓搞好家中、城中衛生,屋院、沿街多灑石灰”


    通過朱媺娖的轉述,一條條有關防止鼠疫的要點被李岩記錄下來。


    如果是在平時,以明末官府的能力,想要將這些防治鼠疫的要點落實怕是很難。


    大順軍雖然不如現代的專門辦事隊伍,但好歹是打了多年仗的軍隊,組織能力及辦事效率還是有的。


    即便是這些要點難以完全落實下去,也比曆史上大順對鼠疫之事茫然不知,未曾做任何管控,要強得多。


    總歸能讓京畿之地的百姓在這場大疫中多存活下來一些。


    李岩從朱媺娖這裏得到了防治鼠疫的諸多要點之後,便統籌可用人力、物力,發現僅憑紅娘子所部,根本難以將防治鼠疫的措施落實到位。


    於是李岩又到宮中向李自成匯報,請調孩兒營協助。


    孩兒營名為營,實為一軍,因為它統管著闖軍中所有十四歲至十七歲的少年。


    這些少年多為闖軍精銳及大將的義子、養子,平時受闖軍精銳訓練戰鬥技巧,行軍時專為宣傳、後勤之事,戰時還能充當奇兵,或是襲擊敵軍運糧隊,或是掘城、扒牆磚等,勉強算得上是闖軍中一支精銳部隊。


    闖軍攻入京城,同樣按慣例招收流離失所的少年入營,據李岩所了解,孩兒營如今已有上萬人。


    李來亨作為孩兒營現任首領,接到李自成的命令後,很快便帶著孩兒營主要將官來到原大明太醫院旁邊的一座大宅院。


    他一抬頭,便瞧見合作大宅院上已換了一副簡陋的牌匾——京畿治疫總管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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