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說:“看,那不是北裏班的王二麽,對對,就那個,獐頭鼠目的,右臉有個黑痣,上麵有一戳毛,一肚子壞水,又來找大姑娘小媳婦來了,說的是個戲班,其實就是個窯子。唉,哥,你去過這窯子麽。”


    年長的說:“你快去攢倆個錢兒娶個媳婦兒吧,娶了媳婦兒就能管著你點兒了,一天吊兒郎當的,虧你還是個大頭兵。”


    年輕的道:“哥,就你正經,沒有不偷腥的貓,你看咱這一棚兵,你問問誰沒去過。”


    年輕的看著年長的又道:“老哥,這裏麵的道道兒你不知道,好點的一二品的窯子,都叫什麽什麽苑、什麽什麽館、什麽什麽閣的,這些地方挑人,就得從小了挑,進去要先學規矩,接著或學樂器,或學唱戲唱曲兒,或學雜耍,腦子靈光的琴棋書畫就都得會點,更厲害有能寫詩文對對子的,這些都是給大老爺大商賈富公子準備的,三四品的,都叫什麽什麽樓、什麽什麽班、什麽什麽室,這些地方挑姑娘的方法就是,不論是大姑娘也成,小媳婦兒也好,隻要長的水靈,說話甜嘴的就成,這就是給咱們這些當差的,家裏有田有屋的,和你們這些月月可以領米糧的旗人準備的,在下來五六品的……”


    年長的道:“好了,好了,沒完沒了你還,發了俸銀別還沒到月底就使光了,又餓肚子,找我打秋風。”接著推了一下年輕些的士兵,道:“快去管管這些人,又亂的不成樣子了。”


    “嗨,嗨後麵的擠什麽擠。”年輕的衝著人流嚷了兩嗓子。迴頭又說道:“老哥,聽說你這次報名了?”


    “嗯。”年長些的答道。


    “聽人說征討台灣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可是汪洋大海,海是啥樣我也沒見過,聽說比咱京城的海子大一萬倍也不止,這可不比你們滿人騎馬射箭。老哥你不是葉赫那拉嗎,隨隨便便不是就能找到個王爺左領什麽的?怎麽著調動一下也比這強啊,更比去那大海裏打仗強啊。”年輕的繼續說道。


    “嗯。”年長的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月底就動身,我今年三十有二,打仗這個事愣是一迴沒趕上過,就是左領說的,騎馬射箭能使得,翻江倒海也去得。”


    到了下值時間,交了崗後,兩下無話,各自迴家。


    “姐,啥叫甕城?”柏弟問道。


    “不知道,進去就知道了。”柏姐答道,言罷又裹了裹孩子。


    “你叫個啥?”木案後有個師爺模樣的人眼皮也沒抬一下問道。


    “我弟柏扣柱,我叫柏春兒,孩子他爹在孩子沒出世就病故了,家裏老人給起名趙遺鏡。”柏姐答道。


    “囉囉嗦嗦的,廢話真多,鄉下人叫個貓兒狗兒的多好活,逃難的還帶個好名字,也不怕犯了哪尊大神的忌諱。”師爺模樣的人問道:“也是這懷柔的吧?”見小婦人點頭又道:“去去去,對著前麵供桌磕個頭,喊一句‘謝皇恩’領個木牌,去到甕城內,午時有舍粥的地方。”接著自言自語:“這遺怎麽個寫法來著?嗯,算了算了一個吃屎的娃娃,劃了就好了。”


    禮畢,姐弟三人來到這阜成門內,看到甕城門洞內刻有梅花,還有一行題字。見姐弟倆幹看不認識,後麵有一山羊胡子老先生操著一口河南口音念道:“阜成梅花報暖春。”接著又喃喃的說:“門頭溝的煤車送了京城暖春,我等卻饑寒交迫,唉,能活命到暖春就好啊。”


    進城一看,果然甕城門內有兩處粥棚,熙熙攘攘也有二三百人,聽大夥說前麵來的人都進了城,但也是被驅趕到一些地方,不讓隨便走動。這裏能勞動的災民挖了茅廁,搭了茅棚,肩挑擔扛的搬東西,劈柴和,不能勞動的就地編著草席草墊。


    快到午時,能聽到柴和燒裂時劈啪的聲響,大鍋裏也是傳出陣陣香氣,手裏沒夥計的人早已經拿著黑乎乎的飯碗,等著排好了隊,這時柏姐從手旁放著的布囊裏取出碗筷,招唿一旁在柴堆擺放柴和的弟弟道:“你個兒小,別太擠,寧可少打飯,別摔著。”


    “哎”弟弟答應一聲就要跑去。


    “慢點兒,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扭頭一看是那坐在離姐姐不遠的山羊胡老先生,老先生招了招手,扣柱跑到了老先生身邊問道:“老爺爺您是不是不方便,待會兒我先給姐姐盛了飯再幫您盛飯。”


    老先生不答道:“孩子,咱進來時不是發了木牌嗎?”


    “是啊”扣柱答道:“在我姐姐那裏。”


    “去取來。”老先生交代道。


    扣柱垮了三兩步就取了過來,交到老先生手裏。


    “你看,這上麵的字你認識嗎?”山羊胡老先生問。


    扣柱搖了搖頭。


    山羊胡老先生道:“這正麵八個字寫的是,黃恩浩蕩,奉旨賑糧,後麵寫的是辛申一百三十二號,你看為什麽有些人在排隊,而有些沒有挪窩嗎?”


    柏弟答道:“一會兒會按號給飯?新來的不知道就排隊了,而早來的就沒有動。”


    “孺子可教。”老先生左手捋了捋山羊胡道:“我教你認字,你幫我盛飯可好?”


    姐姐在一旁說道:“趕快磕頭拜師,讀書識字以後當個有出息的人。”


    老先生在一旁擺手道:“我也隻是年老體弱,有求於人,又見這娃娃有股子伶俐勁兒,故而平等交換罷了,我為一字之師,而非師,你有一飯之恩,而無恩,沒有先生學生,沒有師傅徒弟。哈哈哈哈。”


    “開飯了。”掌勺的大師傅喊道。


    大家嘩一下站了起來,眼巴巴的望著大師傅手裏的大勺。


    慢慢的向鍋台靠了過去。


    ‘當當當’大師傅拿著大勺在鍋台上猛敲了幾下,喊道:“規矩呢,規矩呢?”


    這時有些人跪下,接著其他人也學著跪下,對著皇宮的方向參差不齊的磕頭喊道:“謝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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