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顧樂安更加不會挑明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反而把理由說得冠冕堂皇:“蕭爵爺知道我是商人出身又不會練兵,想要練出精兵替朝廷效力,那就隻有參考爵爺的臨海屯和蕭家軍,爵爺說要打出‘蕭’字旗號……嘿嘿,要不是朝廷法度不允許,我還真想這樣做呢!”


    哦,原來顧樂安裝出蕭文明的樣子,就是為了向他學習的?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是吧?還真是一個好學的好學生呢!


    話說到這裏,顧樂安有這樣的迴答,問題也算是問到盡頭了。


    畢竟他這個理由擺出來太過扯淡,也就是擺一個理由而已,在場之人有的聰明、有的笨,但都不是三歲小孩子,這個理由能騙得了誰?


    就好比這種理由,扯淡到蕭文明就連想反駁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還是進入下一個問題把:“那你派人襲擊蘇州府的普通村莊,打算殘殺良民,這件事情也是經過了我的同意嗎?也是事先詢問過我了嗎?”


    顧樂安眉頭一皺:“怎麽還有這種事情嗎?卑職怎麽不知道?”


    為了隱藏一個謊言,任何多餘的解釋都會導致更多的謊言,都不如一句簡簡單單的“我不知道”,更加能夠掩飾自己的罪行。


    顧樂安果然深諳此道,不過他這種抵賴的態度,當然不能在蕭文明這裏過關。


    “哦?顧百戶果然不知道嗎?難不成有人是要故意誣告你?正好,告……哦,不,誣告你的人,我也帶在這裏,正好可以把話說個明白。”


    說著蕭文明用手向後一招,黑旗軍的陸大石便把“鐵羅漢”俞康給押了上來。


    這一路上,這位出了名的“鐵羅漢”,已經被蕭文明調教成了一尊“泥羅漢”——並且還是進過水的那種——早就已經被水泡得軟綿綿的,任憑蕭文明揉捏了。


    “俞康,這幾句話,這幾天我問過你不知多少次了,你當著顧大人的麵,把話再說一遍。”


    這一路上,俞康已經把帳算明白了——相比於顧樂安,還是蕭文明更加可怕一些——兩權相害取其輕,總要得罪一個人的,還是得罪顧樂安比較好……


    於是他便當著眾人的麵,把顧樂安怎麽給他許諾?怎麽叫他襲擊村莊?完事之後如何交差?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明白。


    這幾句話,俞康這幾天說了沒有二十遍也能有十七八遍,就算他再怎麽不善言辭,也早就已經排練得滾瓜爛熟了。


    並且經過蕭文明的反複確認,這一套說辭,更是流利通暢、邏輯嚴整,就連所有的細節,也都是嚴絲合縫,根本就挑不出任何模糊矛盾之處。


    顧樂安聽的臉上一陣的臉紅,從始至終都是啞口無言。


    蕭文明自以為有俞康這個人證,顧樂安這下就無法抵賴了,誰知無論他是何等的心虛,可說起話來依舊是信心滿滿、胸有成竹:“爵爺一開始就搞錯了吧,這個人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原本就是妄圖誣告


    卑職的,所說的話當然是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能不能相信,我說的不算,你說的也不算,可我要是把這家夥送到朝廷那邊……”


    “送到朝廷裏那也無妨,一邊是朝廷命官、一邊是江洋大盜,一樣的話,朝廷到底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自有公論。”


    顧樂安算是把官場上的規矩玩明白了。


    以民告官,不論你告的是不是真的,打從擊鼓鳴冤的那一刻起,老百姓就帶了三分的錯,這是中國古代對於封建官僚的一種明目張膽的特權,製度原本就是如此,身在這個製度裏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職官員勾結賊寇、殺戮良民,這樣的大案實在是太過危言聳聽了,朝廷不可能不加以重視,而重視的結果隻可能是將更多的官僚拉進案件的審理,那對於官僚體係本身的保護就會更加的堅固。


    俞康的話雖然聽著好像是真的,但是這年頭又沒有錄音機、又沒有錄音筆,俞康又不是個識字的人,不可能有文書落在他的手裏……


    空口無憑,就想告倒顧樂安難度實在太大;而如果告不倒,那麽俞康和他背後的蕭文明,就成了誣告犯,反而要受到朝廷的懲處。


    這筆生意做的有些不太值啊!


    可是賠本的生意每天都在發生,要不要去做,可就是事在人為了。


    蕭文明這次跑到前進屯來,除了洗清自己違背誓約,偷襲黑旗軍的冤屈這最大的目的之外,不過是談一談顧樂安的虛實而已。


    如今主要目的既然已經實現,那其他別的“生意”做與不做,也都在兩可之間。


    本來嘛,蕭文明要是真想一舉告倒顧樂安,那根本就不可能打草驚蛇,用俞康來敲打一下這個新晉的百戶。


    而是會將俞康這個人證緊緊握在手裏,然後事先打通各路關節——從蘇州府,到江南到,甚至一直到當朝相國衛玉章。


    一層層的關係全都打點清楚明白之後,再發起總攻,根本不給顧樂安辯白的時間,就將他迅速、徹底地拿下來。


    不過蕭文明仔細盤算過了,這樣的行動,其實也未必是一個好的選擇。


    顧樂安看似隻是一個不起眼的七品百戶,最末流的一個武官,可是卻勾連極深,不但同武林人士牽連頗深,就連康親王那邊也能說得上話,純純的通吃黑白兩道。


    像這樣的人,鬥到了他也沒什麽好光彩的,鬥不倒他更是顏麵掃地。


    蕭文明現在也是個有爵位有身份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光靠著一身蠻力,就到處猛衝猛打。


    更何況顧樂安蕭文明可以不放在眼裏,可他背後的勢力卻是要認真對待的,留他一條線索、留他一個把柄,暫時不做處理,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於是蕭文明故意在顧樂安麵前故意賣一個便宜:“顧百戶說得果然有理。其實我也是信你的,不信他的。隻是有話還是要說明白一些為好。有道是‘有理走


    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前頭的路還長著呢,咱們慢慢走!”


    這幾句話蕭文明話裏有話,顧樂安聽起來自然不是滋味。


    但他還是耐住了性子:“怎麽,爵爺要走嗎?好不容易來一趟,橫豎要在我屯子裏過上一夜,我請幾位飽餐一頓,才可盡我地主之宜,免得有人說我不會做事。”


    “那就不必了吧!我這次也是臨時出來,把話說完了就走,最近地麵上不太平,我還是早點迴家去為好。”


    “噢,原來如此,原來爵爺特地到我這裏跑一趟,就是為了澄清同黑旗軍之間的關係,看樣子爵爺同他們還真是交情非淺呢!”


    有了之前的一番了解,顧樂安口裏說出怎樣陰陽怪氣的話,蕭文明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他也針鋒相對地迴答道:“也沒什麽深啊淺啊的。隻是我這人是個直腸子,心裏瞞不住事,有事情就非得搞個明白不可。就好像這個叫俞康的,他要是真的是陷害你顧大人,那他是出於何等的目的?背後又有沒有主使之人?我是要非得問個明白不可的。”


    於是蕭文明向顧樂安拱手作揖,道了個別,就連前進屯的大門都沒進去,便轉身告辭了——來的時候是五個人,迴去的時候依舊是五個人,一個也沒多,一個也沒少。


    然而離開了前進屯,蕭文明卻又不願意迴去了。


    直覺似乎告訴他:整件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遠不是說兩句言不由衷的話,就能夠解決得了的。


    “那麽賢弟意下如何?”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又沒有什麽急事要辦,不如就在前進屯後山,我們露宿一晚,怎麽樣?”


    在場之人,拋開囚徒一般的俞康先不提,另外的幾人,要麽是縱橫南北的響馬,要麽是橫行武林的大俠——風餐露宿,那都是家常便飯,沒費什麽功夫便在前進團後山選了一塊幹淨平坦的地麵,支起一把篝火,打了幾頭兔子作為野味,放在火上,烤起來劈啪作響,飄香四溢。


    蕭文明眼前的這團篝火,靜靜地燃燒著由他親手采集來的幹柴,明黃色的焰心被火紅色的外焰包裹著,外焰上又冒出幾縷黑煙,燃燒得是那麽的正常,完全不是白炎教那團純白色邪火劇烈燃燒的樣子。


    這把篝火,讓蕭文明在江南的初冬時節,感受到了溫暖和安心。


    而圍坐在一起的,有的是自己的階下囚,有的是自己的好大哥,還有的是自己的死對頭,但是在這一刻,眾人都包裹在和煦的溫暖之中,那是久違了的平和和安詳。


    蕭文明和他手下的蕭家軍,素來就沒有虐待俘虜的傳統,被他捉到手的鐵羅漢俞康,除了偶然罵他幾句“呆傻”之外,連手指頭都沒動他一個,更別說是毆打了。


    這讓俞康對蕭文明也產生了不小的好感。


    在溫暖的篝火下,俞康遲疑了好久,終於問出了問題:“蕭爵爺,你要如何處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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