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明這才從這兩點細節上搞明白了:原來馬青這小子是把這幾門銅炮,當成火箭筒那樣用了——扛在肩上或者是抱在懷裏,就敢往外放炮,可不是殺敵一千自損三百嗎?


    不過問題又來了,當初蕭文明臨走之時,不過是初步搞定了材料的問題,火炮的結構也大致決定采取前膛炮的模式,而激發火炮的火藥一直沒有搞定。


    “馬青,那你用什麽來放著炮?裝了什麽藥,能夠有這樣的威力?”


    馬青迴答道:“是董大小姐給我的秘方,隻要添一點點,威力就大到天上去了,都不敢多放呢!”


    “董大小姐?是董婉青嗎?”


    當然是董婉青了。


    董婉青明麵上是泉州市舶司董家的大小姐,暗地裏卻是邪教白炎教的聖女,而白炎教最出名的便是那一團白色的邪火。


    這團邪火燃燒得極為徹底猛烈,就算用水潑都無法澆滅,反而會讓火焰瞬間爆燃。


    蕭文明一開始還不知道這種特性,甚至因此而損失了兩個老蕭家軍的弟兄。


    雖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蕭文明心裏卻明白:這團火焰的燃料,一定是某種特殊的物質,可以起到助燃助爆的作用。


    然而這段時間,蕭文明一直忙於各種事務,來不及沉下心做這種科學研究,因此這件分析燃料成分的工作,也就這麽耽擱下了……


    終於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刻,白炎教總算做一件好事,將這種白色火焰的燃料同火藥摻在一起,瞬間就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從而嚇退了楊安平孤注一擲的進攻。


    不過說起來,董婉青和馬青這兩個人膽子也真是夠大的,他們兩個在完全不了解物質屬性的情況下,就敢投入使用……


    但是不管怎樣,董婉青畢竟是幫著蕭文明大忙的,該謝還是要謝的:“董大小姐,這迴還要多謝你出手,否則這臨海屯,也不知能否堅持到我迴來……”


    董婉青在臨海屯的地位有些尷尬,蕭文明這樣讚揚他,她也不敢承受,便抿了抿嘴、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了。


    蕭文明知道董婉青的心思。


    雖然董婉青的哥哥董鴻儒是蕭文明最大的對頭之一,可現在的董婉青,在這天地之間已無容身之所了——除了這座臨海屯可以護她周全之外,他已是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了,當然要竭盡所能護住這最後一片淨土。


    這是一種人對於安全感的本能,多說下去也沒有意思。


    於是蕭文明話鋒一轉:“火炮這東西的確是好東西吧?怎麽樣?馬青,你這迴總算相信了吧!”


    馬青這個鐵匠技藝算是高超的,但論純技術卻並不是最頂尖的。


    蕭文明之所以讓他負責打造兵器,還把整個鐵匠鋪都托付給他,看中的就是他的銳意進取,不拘泥於傳統。


    但是從冷兵器到熱兵器,這就已經不是跨越了,而是一種飛躍。


    並且這種飛躍之前並沒有任何的技術積累,而是蕭文明直接天降奇兵,跨越了幾百年的曆史給安排下來的。


    馬青就是腦子再活絡,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完成這樣的轉變。


    並且在製造火器的過程當中,馬青不斷地失敗,且一直沒有取得什麽像樣的進展,他這分進取的心就更加冷淡了。


    直到今天,馬青幾乎是臨時抱佛腳、走投無路一般地抬出了還在試驗階段的火炮,居然起到了定海神針的效果,總算是把他給說服了。


    用事實把他說服了。


    不過事實也告訴蕭文明——現在的火器甚至連堪堪能用都做不到,離開真正作為戰場上的主戰兵器還遠著呢!因此在完成實戰改造之前,是不能投入正常的。


    還要完成這樣的改進,非得沉下心去辦理不可,在現眼下這種朝不保夕的緊張環境肯定是無法做到的。


    戰爭本身有著他自己的意誌,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方的一廂情願的計劃而改變,就好像黑旗軍不可能等著蕭文明做好完全的準備以後再從蕭文明作戰,他們可沒有這麽傻。


    “那就隻好打了吧!”蕭文明下定了決心。


    “打?”蕭文秀雖然有菩薩心腸,但也知道這番血戰肯定是無法避免的了,“那兄弟說說,我們應當怎麽打才好呢?”


    蕭文明心裏早就有了盤算:“要我一味死守,那肯定不行!這不是我的風格。要我說,要打就打主攻,要打就一定要攻出去,把黑旗軍趕跑了,那也就萬事大吉了!”


    蕭文明眉頭一皺、計上心頭:“要我看事不宜遲,咱們也別多計劃、多準備了,就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攻出去,一鼓作氣攻破黑旗軍的營地,讓他楊安平怎麽來的江南,就怎麽迴江北去!”


    蕭文明這幾句話說的意氣風發,尤其是那些個已經在臨海屯裏抵抗了黑旗軍幾天幾夜的兄弟,更是被他說的士氣高漲,恨不得太陽早點落下山去,趁著夜色正好可以來他一個絕地反擊。


    然而這群人之中隻有溫國民麵露憂愁之色,似乎對蕭文明的計劃並不讚同。


    他似乎想要規勸幾句,卻又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蕭文明知道溫伯明雖然是個書生,但既不迂腐,也不柔弱,更不是優柔寡斷的性格,並且溫伯明向來對自己都是有話就說的,很少見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


    然而溫伯明同蕭文明的關係屬於是亦師亦友,也沒法逼著他說話。


    於是蕭文明又轉換了話題:“打仗的事說多了沒勁,溫先生倒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蘇姑娘。”


    蘇舜欽雖然也在現場,但是他是在場所有人裏性格最柔弱的一個,又是個弱女子,因此這麽一位絕色美人就仿佛變成了個小透明似的,既不說話、也不露臉,就仿佛不存在……


    還是蕭文秀看過了她的心子,知道她不好意思,便代替蘇舜欽問道:“溫先生有什麽喜事要告訴蘇姑娘,那就說出來,讓我們大家一起高興高興!”


    見溫伯明吞吞吐吐的,蕭文明立即用胳膊肘懟了懟溫伯明的肋骨:“溫先生你出來說啊!可別憋壞了蘇姑娘!”


    溫伯明長舒了一口氣:“唉!


    說起來這事兒還得多謝謝蕭兄,多謝謝大奶奶呢!”


    “你別光顧著謝我們了,什麽事情快點說吧!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賣關子呢?”


    這件事情,溫伯明遲到是要對蘇舜欽說的,隻不過他是想和蘇舜欽私底下兩個人分享,畢竟蘇舜欽是個害羞的性格,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出來,恐怕她麵子上掛不住。


    不過話都說到這了,溫伯明便也就沒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了。


    於是溫伯明便將蕭文明求皇帝解除蘇舜欽和他們蘇家老小賤籍的事情,向眾人宣布了,他一邊宣布還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匣子,從匣子裏取出一道聖旨:“這道聖旨便是憑據!”


    蘇舜欽接過這一件明煌煌的裝裱精良的旨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頓時就濕潤了,而她的目光透過晶瑩的淚珠,炙熱得就好似中天的日頭,光線透過濾鏡集中在一點,聚集起巨大的熱量,仿佛要將這張薄薄的聖旨看透、燒透不可!


    許久,也不知蘇舜欽將這一道並不長的旨意讀了多少遍,她終於長出一口氣:“天爺啊!我們蘇家總算是脫離苦海了!總算是重見天日了!爹啊!娘啊!女兒總算等到這一天了!”


    這呐喊並不響亮,卻幾乎是這種生命唿喊著,聽得眾人無不心頭一緊。


    尤其是蕭文秀,她原本就是個心腸軟的,聽到了蘇舜欽這樣的聲音,忍不住上前一步,將蘇舜欽緊緊抱在懷中,一邊撫摸著她瘦小的肩膀,一邊說道:“蘇妹妹這就好!這就好!現在一切都好了!如今你也是我大齊朝的正經百姓了,就可以嫁給溫先生,從此同他雙宿雙棲了!”


    這時的蘇舜欽更想同溫伯明相擁在一起,但是他是個羞澀的女子,大庭廣眾的這種事情當然做不出來。


    但是蕭文秀的肩膀,一樣的是那麽的溫暖和寬厚,讓她趴在這隻肩膀上不斷地抽泣。


    如果說蘇舜欽是因為自身卑微的身份而困擾的話,那令董婉青所憂慮的卻是他那格外尊貴的身份——既是官宦女子又是邪教聖女的雙重尊貴……


    一邊是坐擁金山銀山的泉州市舶司的大小姐,一個是可以多對無數武林高手生殺予奪的邪教的聖女。


    那時的董婉青是何等的威風凜凜、何等的盛氣淩人,但是現在的她卻隻想當一個良民而已。可是以她現在這樣的處境,卻恐怕連做一個良民都不可得……


    蘇舜欽還有溫伯明的關懷、還有蕭文明的幫助,可是她董婉青到頭來隻能藏身在這臨海屯之中……


    蕭文明似乎是看穿了董婉青的心事,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舜欽身上的機會,在她耳邊低語道:“董大小姐,你應該知道你的事情可比蘇姑娘難辦多了。但我既然可以幫她,一樣可以幫你,當然,你也應該拿出應有的誠意,這就不用我來教你了吧?”


    蕭文明提出的問題似乎很好迴答,可卻又極難迴答。


    怎樣才算有誠意呢?


    董婉青並不知道。


    或許連蕭文明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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