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蕭文明就在附近,可以說看的是一清二楚,也暗自讚歎湯光耀此人辦事小心。


    他雖然沒有時時刻刻將筆錄帶在身邊,但是親自保管鑰匙,旁人也無法輕易偷看,更無法竊取、篡改筆錄。


    然而湯光耀辦事如此小心,依舊被桑淳元找到了岔子。


    隻見這位蘇州知府大人匆匆將將近兩百頁的筆錄翻過一遍,隨即擰著眉毛,責問道:“這裏怎麽沒有一個叫王霸的筆錄?此次搗毀白炎教的巢穴,雖未拿到首惡元兇,但這王霸也是要犯之一,這裏怎麽沒有他的筆錄?”


    湯光耀當然也想提審王霸。


    隻不過王霸本人,現在捏在蕭文明的手裏,蕭文明不肯放人,他又怎麽審問呢?


    因此湯光耀隻能如實迴答:“桑大人,王霸尚未提審,自然就沒有筆錄。”


    桑淳元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要犯先不去審,反而先審些無關人等,真是不知輕重緩急!”


    湯光耀真的是好冤枉啊!冤枉得都想哭了!


    是他不想去審王霸的嗎?實在是蕭文明這不肯放人,他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別說,這時的蕭文明還算厚道,替湯光耀扯了句謊:“桑大人,是這樣的。在擒拿王霸之時,此人負隅頑抗,受傷頗重,這些日子還在養傷。等他傷養得好了一些,自然是會審問的,少了誰,不了他。”


    誰知蕭文明這樣的說辭,竟然完全說服不了桑淳元:“受傷?難道傷在嘴上,連話都說不出了嗎?無需多言,快帶本官去見他,爾等既然沒有審問,那就由本官親自來審!”


    嘴巴當然是不可能受傷了,就是受了傷,最多說話含混一些,不至於完全無法交流。


    但是腦子倒是可以受傷的,並且傷到什麽程度,就算是到了醫學昌明的現代,有了心電圖、腦電波、核磁共振等檢測手段,大腦的損傷程度往往也是無法準確描述的。


    因此蕭文明便說道:“嘴巴倒是沒有受傷,就是他腦袋受了重擊,現在神神叨叨、語無倫次的,就怕他口出汙言穢語,冒犯了桑大人,我和湯縣令的麵子上也不好看。”


    這樣的說法依舊沒有能夠說服桑淳元:“就怕這王霸是故意裝瘋賣傻。年前昆山金家九命滅門慘案,剛剛拿到案犯之時,此人也是百般推脫。然經本官親自審驗,案件便水落石出了。料想這王霸也不過如此。”


    桑淳元一再的堅持,讓湯光耀禁不住感到十分奇怪:“桑大人,雖說本案是重案、要案,然則提審案犯事宜,也應當是由蘇州府的通判執行,何必有勞知府大人親自費神呢?”


    湯光耀是個合格線以上的官僚,別的事情上他可能犯糊塗,可是官場的規矩卻被他研究得明明白白。


    按照規矩,到了“府”一級的行政層麵上,最高長官的“知府”,就不會像縣令那樣統領全縣的行政、稅收、司法、軍事等等一切職責,而是將其職責分攤到比他低一級的官員身上。


    這樣的製度設計,也是為了防止地方官員勢力太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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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其中的司法權,則交由一府的通判來管理。


    作為最高長官的知府大人,固然仍舊可以插手刑事審判——或者會同審理,或者發迴重審,都是可以的。


    但一般來說,以上的製度和做法,都是針對那些通判初審無法審結的疑難案件,而像桑淳元今天這樣,直接繞開通判過問案件,就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之嫌了。


    桑淳元這樣做事,既不合規矩,也不合情理,所以湯光耀才會有這樣的疑問。


    湯光耀本身的性格且不必去說他,但是待人接物都十分圓滑,尤其是對高級官員,就更是如此了。


    他這個問題無論是語氣還是語意,都十分克製和委婉,卻不知怎的引起了桑淳元的頗大的反應:“這事是你管得著的嗎?你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懂得什麽?”


    從蘇州知府年初四就突然駕臨,到等不及自己去參拜而直接趕到臨海屯,再到急著提審王霸,這幾件事情從一開始就透露著,一絲奇異的氣氛。


    直到現在,這個桑淳元完全不顧同僚的麵子,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就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更是將詭異的氣氛烘托到了極致。


    蕭文明越想越是不對,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不管這個桑淳元是個怎樣的來意、怎樣的打算,王霸肯定是不能交給他的,要審,我蕭文明也是第一個審問他的。


    想到這裏蕭文明甚至沒有告辭一句,一扭頭就往臨海屯裏跑去。


    張淳元見蕭文明忽然不告而別了,衝著他的背影就喊:“蕭文明,你要去做什麽?”


    蕭文明當然不能說自己是要去突擊提審王霸的,便拋下一句話:“人有三急,恕不奉陪!”便撒開腳丫子,排名往臨海屯的方向跑去。


    領軍的兩個頭目張俊和劉辰見蕭文明忽然跑開,也同樣是一頭霧水,趕忙追了上去。


    蕭文明見他們兩個趕了上來,麵孔一板:“你們兩個過來幹什麽?”


    劉辰迴道:“少爺走得這麽急,是不是有什麽急事?”


    這話問得就沒啥營養了。蕭文明不是說了嘛——人有三急,老子急著去拉稀,難道你劉辰還給我遞手紙嗎?


    還是張俊問得有水平:“少爺可有差事讓我們兄弟去做?”


    差事?差事也是有的。


    蕭文明迴答道:“你們別跟著我過來。快去護住那個桑知府。就說此地白炎教的餘孽尚未肅清,讓他就待在原地,既不能迴到縣城裏去,也不能跑到屯子裏來。就待在原地一步也不能動。懂了吧?”


    好家夥,這就是公開軟禁知府大人了。


    膽子有夠大的!


    下達這樣的命令,固然已經是違反了大齊朝的法律了,而執行這樣命令的人,也將會淪為幫兇,朝廷追究起來,是必然會連坐的。


    隨便換一批人——隻要不是腦子進水了——都是不會執行蕭文明的命令的。


    然而蕭文明手下臨海屯的這些子弟兵,那都是吃著蕭文明的、穿著蕭文明的、喝著蕭文明的、用著蕭文明的,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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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蕭文明的私兵。


    說句毫不誇張的話,這幫人心裏是隻知道有千戶蕭文明,而不知道皇帝是誰!


    因此蕭文明下達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


    張俊和劉辰二人互相商量了一下,指揮著手下各一百弟兄,連同原本應當由胡宇指揮的一百弟兄,一共三百人,肩並肩、手拉手圍著桑淳元和他帶來的幾十號人,組成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一個大圓圈,將這些人徹底包圍的圓圈之內。


    桑淳元是個老官僚了,卻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當場就愣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喝問道:“你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張俊和劉辰並不知道張淳元是個多大的官,隻知道他這個知府的頭銜要比蕭文明和湯光耀都要大。


    因此桑淳元的問題,他們二人根本不知應當如何迴答。


    那就幹脆不迴答了!


    這個時候,他們就隻有做裝聾作啞——就是對麵喊破了嗓子,也隻當沒聽見!


    桑淳元聽沒人迴答他的問題,心中更加不快,又扯著嗓子喊了幾遍:“你們要做什麽?劫持朝廷命官,那是謀反之罪!”


    這桑淳元也算是個人精了,話不多說,直接就是一頂“謀反”的高帽子扣下來,這頂帽子可是又高又重,能把人活活給扣死了。


    因為在古代,謀反是要淩遲處死甚至株連九族的!


    這個道理,隻要是個人就會知道,就跟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樣,是最基本的法律常識。


    因此固然是張俊、劉辰二人天不怕、地不怕,但聽了“謀反”二字,依舊是心中不安,同時扭頭看向一人,想要遵循她的意見。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蕭文明的姐姐蕭文秀。


    蕭文秀唯恐說話莽撞的弟弟得罪了知府大人,這才也跟著大軍一起行動,來到此處的。


    而弟弟蕭文明同知府桑大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一大通話,氣氛是愈發的緊張,語氣是愈發的嚴厲,然而每一句話單獨拎出來,卻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蕭文秀感覺到了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卻也不知從何勸起。


    因此這位臨海屯的當家人,來了以後,就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現在,弟弟蕭文明都跑走了,蕭文秀都沒有反應過來。


    現在倒好了,蕭文明不在了,而從知府桑大人嘴裏,又猛然說出“謀反”二字。


    而蕭文明精心挑選出來的兩個頭目卻看著自己,眼神仿佛是在問:“大少奶奶,你倒是拿個主意啊!這‘謀反’大罪,我等可吃罪不起啊!”


    蕭文秀也不想待在這裏了,隻對張俊和劉辰二人拋下一句話:“什麽謀反?誰謀反了?我弟弟,你們的少爺不是說了嗎,這裏白炎教的餘孽未清,你們小心給我守護桑大人,他要少了一根毫毛,唯你們論處!”


    說著,蕭文秀也顧不得女子的儀容了,趕緊快步跑開了。


    蕭文秀出生千戶之家,老爸也甚是開明,並沒有給她裹上小腳,因此她行動的速度不慢,一溜煙就跑迴村裏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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