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其他屯田所的候補軍官們禁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他們聽說這次繼位考核並不同於往常,並不隻是單純的走個過程而已,而是要實打實地裁撤掉幾個不像樣的屯田所。


    因此他們這幾天心都吊在半空中,唯恐自己成了那個倒黴蛋,一個不小心,就讓父兄延續了上百年的屯田所的基業,就要在自己的手裏畫上句號……


    然而如今有了康親王這句話,那想必這場考核便也就有驚無險的通過了。


    這是他們卻搞錯了一點,通過考核並不是因為這位年輕的康熙王的恩準,而是因為他們實打實的在對抗倭寇的,戰鬥中出了力、流了血,這才換來了祖宗的基業得意延續,而那位年輕的親王,不過是承認了這一點而已。


    至於蕭文明,對這句話卻是覺得全無所謂。


    因為本來,他所率領的隊伍,就在所有的屯田所中鶴立雞群,朝廷裁撤誰,也裁撤不到他的頭上,也就不會計較保留不保留的事情了。


    然而今日他也不能算是全無收獲,至少是在兩位親王麵前露了臉,又在各位屯田所的候補軍官身上攢足了麵子,並且在這個過程當中,他連一個自家弟兄都沒有受到損失,這生意可以說是一本萬利了。


    這時蕭文明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得了便宜還想賣乖的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朋友,在這場大戰之中,也是助力良多,正好可以在兩位親王的麵前捧一捧這位懷才不遇的大名士。


    於是蕭文明主動挑起了話題:“康親王,我這位朋友——溫伯明溫先生——是有真才實學的,乃是真正的文武全才,今日這番苦鬥要是沒有他從旁參讚,恐怕我想贏下來或是打成平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康親王雖然年輕氣盛,但絕不是什麽笨人,蕭文明的話隻說了一半,他便猜出了他的用意——無非是想借自己親王的名頭,來提拔一下這個溫伯明。


    其實溫伯明此人,康親王也是認識的——江南才子嘛——到了江南,自然是聽說過他的風采的。


    於是康親王笑著點點頭:“嗯!半鬆先生溫伯明,本王知道。詩詞、文賦、書畫無所不通,沒想到還懂兵法,難得難得真是難得。正巧,聽說溫先生還沒有功名在身,不如到我帳下成為幕僚,不知溫先生意下如何?”


    蕭文明聽著一愣,立即就後悔自己剛才的話了。


    溫伯明這樣的人才自己還想留在身邊呢,你康親王怎麽就捷足先登了?自己向他介紹,不過就是為了替溫伯明揚名而已,要是被你網羅到王府裏,那我這邊豈不是少了個人才?


    “唉呀!這事真的是辦得弄巧成拙了!”


    然而康親王想要籠絡心高氣傲的溫伯明,似乎也並不那麽容易。


    隻聽這位大名士含笑著搖搖頭:“這個……我看就不必了吧。王爺,學生乃是閑雲野鶴之人,鬆散慣了的。這位蕭兄的先祖曾經寫過這樣一首詩,叫做一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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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更何況是王府了,罷了、罷了!”


    溫伯明這樣幾句推辭,倒也不出康親王的意料。


    因為在大齊朝廷之中,當官也是講究出身的,最叫的響的出身,便是正經在科舉場上考取功名。雖然先從王府幕僚做起,再由王爺推舉做官也是一條門路,但畢竟比不上真刀真槍、一筆一畫地從科場上搏殺出來的。


    因此像溫伯明這樣有真才實學的年輕人,當然還想著在客場上搏殺一番,自然也就不願輕易委身於王府了。


    於是康親王笑道:“溫先生是會錯我的意思了。本王的意思,是想請溫先生隨本王一道進京,留在本王的府裏複習迎考。本王同禮部走得近,溫先生趁此機會,可以同幾位前任的考官多說說、多聊聊,科場取勝便多了一份勝算,也不致使明珠蒙塵。溫先生也可名正言順地為國效力,豈不兩全其美?”


    話說到這裏,溫伯明尚未表態,蕭文明也未發表意見,可一旁的毅親王臉色卻愈發難看起來了。


    康親王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讓幕府裏的師爺、相公全都參加科舉,成為朝廷正經的官員?這樣那豈不會在官場之中,形成一個龐大的康王黨,那對如今已是風雨飄搖的朝廷而言,豈不是雪上加霜、亂上加亂嗎?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毅親王作為長輩的老親的老親王,這樣的事情見的多了,對於年輕的康親王,不管他是出於有心還是出於無意,他總是要多加規勸幾句的。


    然而這件事情涉及到朝廷的機密,當著這麽多外官的麵,他也不好提起,隻能暫時把這幾句話埋在心裏,得等到合適的時機才說出來。


    不過令毅親王稍感欣慰的是,對於這樣的要求,溫伯明再次拒絕了:“王爺,學生剛才已經說了,我是閑散慣了的人,受不了那麽大的規矩。官場上的迎來送往,我也不喜歡,所以早已絕意仕途,複習迎考之事不必再提。更何況學生本也沒什麽才學,會寫幾篇酸腐的文章而已,與朝廷並無助益。”


    “不至於吧?”康親王冷笑一聲說道,“聽說溫先生昨夜在暖香閣之中,大殺四方,與人會師鬥文,將一重才子都比了下去,早已是名動金陵了!”


    康親王這話倒給蕭文明提了個醒,昨天夜裏溫伯明來找蕭文明的時候,似乎喝了個半醉,蕭文明那時也感到好奇,問他幹什麽去了,他就不肯說。


    現在才知道,他是跑到什麽暖香閣去同別人比試文采去了,那就難怪了。


    而溫伯明似乎對此事也頗感得意,含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小試身手而已,我的才華平平,寫的幾首酸詩,給這位蕭兄提鞋都不配。隻不過聽說最近北邊來了幾個所謂的‘才子’,在暖香閣裏吟詩作對、品評他人頗為囂張,才過去瞧瞧而已。一時技癢才多了幾句嘴,不過看起來他們的才華平平、言過其實了啊!”


    溫伯明輕描淡寫地說了幾句,卻點出了昨夜金陵文壇的一樁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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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事同康親王也頗有關係。


    原來是康親王從王府裏帶來的幾個篾片相公,自詡才華在京師之中也是極具盛名,因此便跑到金陵城裏有名的妓院暖香閣裏去賣弄文采,順便還點評江南才子,似乎在他們眼裏,江南都是偏遠之地,所謂江南才子不過是圈地自誇而已。


    不成想他們運氣不好,正好碰到了溫伯明。


    溫伯明是個心高氣傲之人,見不得他們在此瞧不起江南才子,變同他們吟詩作對、鬥文競技,果然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比了下去。


    甚至其中還一個要麵子、心胸窄的,對對聯對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竟然當場暈倒了,不但輸了,朕還出了醜,鬧出了大笑話……


    文壇上的爭鬥,同戰場上的四殺,有時候是一樣的,有時候甚至要比後者更加殘酷。


    輸在戰場上的,大不了一死了之;但在文壇上要是輸了,那可是要載入史冊、口耳相傳的,屬於是社會性死亡,屬於是生不如死!


    因此,康親王這幾個幕僚,數人圍攻溫伯明,卻紛紛敗下陣來,此事一過,雖然不能說是身敗名裂、遺臭萬年,但也再無法在江南文壇上行走了。


    至於北方文壇也不免收到波及,將來南方人遇到北方人,提起此事,叫北方才子還有什麽臉麵誇誇其談?


    而這些文人那都是康親王府裏的幕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是康親王本人沒有眼光,花了重金,淨養了些華而不實的家夥。


    初聞此事,康親王不免震怒這幾個文人:你們平日裏盡說自己才華如何如何好,詩詞如何如何棒,然而丟人都丟到金陵的青樓妓院了!豈不是順帶著把康親王府的麵子也給丟了嗎?


    康親王也恨,恨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物,居然這樣不知趣?鬥文就鬥文,你比個互有勝負、略占優勢也就行了,何必把他們比得這樣一敗塗地呢?這也太不給康親王府麵子了!


    可是他轉念一想,卻又是柳暗花明:喲謔,看來這個人倒是有幾分真才實學的,不如趁自己正在金陵的時機,將他籠絡過來,稍假時日,那也是自己的一條左膀右臂。


    於是他左右打聽,果然發現此人極有名氣,自己也略有耳聞,乃是號稱江左第一名士的半鬆先生——溫伯明,並且正巧在蕭文明這裏遇到了他,也算是頗有緣分了。


    這一點上,康親王算是求賢若渴了,隻可惜他的熱臉貼了溫伯明的冷屁股,一下子就被後者給拒絕了,那就相當於打了康親王兩次臉……


    康親王再好的脾氣、再大的氣量,也忍不下這口氣!


    隻見他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表情,惡狠狠對溫伯明說道:“不過我聽說,考生冶遊妓院,乃是犯了朝廷律法,照我大齊律令,是要停考一次的。本次科舉,會考就在明年,要是順利的話,後年就可進京殿試。若溫先生這一科停考了,一等又是三四年,蹉跎了這幾年不覺得可惜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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