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公子本來以為,此番迴京,老爺子肯定要大發雷霆之威,所以,早就做好了挨頓臭罵的心理準備,不料迴到家中之後,父親的態度雖然冷淡,但卻並沒有責罵,隻是告訴他,最近不要再出門,老老實實的在家待上一段日子。


    父親寬容的態度,非但沒讓大公子感到放鬆,反而有些緊張了,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局勢的嚴峻。


    他的感覺是正確的。


    此刻的吳老爺子,正處在仕途的關鍵階段。


    往前一步,天下盡在掌握,往後一步,則很快將淡出政治舞台。


    權力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上癮的東西,沒有之一。


    吳慎之出身布衣,憑借著機緣巧合和心思縝密,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眼看即將站在權力的巔峰,怎麽可能輕易放棄呢?


    廟堂之上,並不都是綱常倫理、春秋大義,同樣也有明爭暗鬥和上不了台麵的東西。


    吳慎之深諳此道,為了實現人生的終極目標,他使出渾身解數,動員一切可以動員的力量,四處奔走結盟。而眾多門生故吏更是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隻為了讓他在明年春天的會議上一舉登頂成功。


    盡管目前形勢看好,但並沒有到大局已定的程度,反對的聲音仍舊存在,且實力不容小覷。


    在反對者陣容之中,勳貴集團占了相當的比重,對待這個特殊群體,打壓和排擠是肯定不行的,隻能是謀求和解,通過妥協來換取他們的支持。


    就在吳慎之全力以赴做勳貴集團的工作之際,尚義群的一個電話,讓他得知了兒子正在撫川所作所為,憑著敏銳的政治嗅覺,他立刻意識到其中潛在的危險。


    區區一個撫川的地方豪強,居然敢綁架和侮辱他的兒子,除非是智商有問題,否則,就算是借對方一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恣意妄為。


    所以,肯定有人在暗中操縱,此舉目的就是為了把事情鬧大,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吳大公子暴怒之下,果然做了出格的事。


    之所以說出格,其實也是相對這個時間節點而言的。事實上,由於吳慎之常年把持政法係統,大公子早就把武警部隊當成他的私人武裝,調動一個中隊給自己擺平某件事,別說在地方,就是在京城,也曾經發生過。


    以前做也就罷了,但現在絕對不行。


    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柄被人抓住了,再配合輿論攻勢,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麵瞬間便可被摧毀殆盡,而這是吳慎之絕對無法接受的。


    於是,在明知道兒子吃了大虧的情況下,他還是選擇了隱忍,不過,他也沒再責罵兒子,隻是命令他閉門謝客,在家反省。


    吳大公子雖然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多年以來,早就驕橫跋扈慣了的他,隻在家裏老老實實的待了二十四個小時,便就再也坐不住了。


    在他的人生字典裏,從來沒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詞條,他的原則是,仇,必須馬上報,而且還得是加倍償還。


    當然,他不敢再公然違背父親的旨意了,思來想去,隻能另辟蹊徑,把陳思遠找了過來。


    其實,這段時間,陳思遠一直都在京城。作為老爺子集團的既得利益者,他雖然在政治上起不到決定作用,但在經濟上還是有相當影響力的,而在當下,資本的力量早就滲透到了社會的各個層麵,哪怕是權力核心,也難免受到資本的影響。


    對陳思遠而言,吳老爺子一旦登頂,迴報是無法估量的。


    最近,他正在謀劃一個驚天大項目,這個項目的核心並不是地產開發,而是圍繞博彩業展開的。


    國家對博彩業的管理非常嚴格,除了香港和澳門之外,在國內任何地區經營博彩業,都屬於違法行為。


    但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博彩業所帶來的巨大利益也逐漸被國家所重視,有關部門經過反複論證和研究,提出了在某些特定地區開展博彩業的構想,這無疑是個劃時代的舉措,一旦落實,必將會對國民經濟產生深遠的影響,同時,也將帶來無法估量的巨大商機。


    不過,該項政策要落地,是需要很長時間的,從輿論導向到司法準備,都要做得非常充分,所以,在公布之前,屬於絕對機密。


    老爺子在明年的權力角逐中能否勝出,不僅是該政策能否順利通過的關鍵,也是陳思遠能否獲得博彩業特許經營資格的關鍵。所以,他更是不遺餘力的支持老爺子了。


    接到大公子的電話之後,陳思遠立刻趕到了大公子的家中。


    見麵之後,大公子便提出,要他和劉小川出麵,狠狠教訓下任兆南,陳思遠聽罷,雖然沒有直接答應,但也沒敢當場拒絕。


    他太了解這位公子哥了,吃了這麽大的虧,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況且,作為國內頂級的企業家,陳思遠對礦業,尤其是有色金屬礦業的前景也非常看好,早就想涉足其中,隻是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


    而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了,他多少有些心動。


    “想收拾任兆南很簡單,問題的關鍵在於,你是否想過,區區一個任兆南,哪裏來的膽量呢?”他沉吟著道。


    大公子冷笑一聲:“我查過了,這家夥抱上了秦嶺的大腿,以為有這個京城勳貴子弟撐腰,我就拿他沒辦法了,另外,秦嶺一直跟我較勁,所以,也不排除是他在暗中攛掇的可能。”


    陳思遠搖了搖頭:“我看不盡然,秦嶺雖然在京城的勳貴子弟中很有威望,但也隻限於吃吃喝喝吹牛逼而已,在政治上並沒什麽建樹,更沒有任何發言權,他這種人,在你麵前擺擺譜是有可能,但要明目張膽的與你為敵,難道就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嘛?至於任兆南嘛,作為省內首富,對政局肯定是有些研究的,更不該狂妄到這個地步,所以啊,事情恐怕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按照你的說法,這其中還有別的勢力?”


    陳思遠想了想,試探著道:“心浩啊,你說,能不能跟顧煥州和李光旭有關呢?這兩個人,可都是官場的老油條了呀,很善於玩這種借力打力的把戲。他們指使任兆南用這種惡劣手段把你激怒,等著你做出格的事,然後迅速把此事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借此來影響老爺子的宏圖大業。”


    大公子思忖片刻,把嘴一撇:“確實有這種可能,但即便真是這樣,又能如何呢?顧煥州前段時間折騰那麽歡,現在不也消停了嘛,至於李光旭嘛,我早就看他不順眼,隻不過懶得搭理他就是了,如果他真是任兆南的後台,那索性就新賬舊賬一起算,連他一塊搞下去。”


    這還真不是信口開河,大公子雖然不在政界,但玩弄權術的本事,卻深得老爺子的真傳,尤其是吳慎之在省內有很深的政治根基,要說扳倒顧煥州,可能難度大些,但真要把矛頭對準李光旭,絕對是夠他喝一壺的。


    陳思遠聽罷,仍舊沉吟不語,似乎拿不定主意。


    大公子見狀,有點不高興了,冷冷的道:“我說思遠兄,你啥時候也變得瞻前顧後了呢?你要這個態度的話,那就算了,我讓小川自己去辦,屁大點事,至於這麽費勁嘛!”


    陳思遠聽罷,笑著道:“不是我瞻前顧後,事實上,顧煥州也好,李光旭也罷,我還真沒放在眼裏,不過是地方官員而已,奈何不了我,隻是老爺子三令五申,一切要圍繞明年的會議,不許任何人節外生枝,現在孫國選的事還沒處理利索,我擔心......”


    話剛說到這裏,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眼,發現是林海的來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見鬼,這麽晚了,林海咋給我打上電話了呢?”他自言自語的嘟囔道。


    大公子本來是斜倚在沙發上的,聽到林海的名字,立刻坐了起來,恨恨的道:“對了,綁我的人中,有個最囂張的家夥,是林海的小舅子,現在想起來,我還恨得牙根癢癢。上次泰國,讓林海逃過一劫,我跟丙哥說了,讓他過段日子再派人過來,這次必須弄死他。”


    陳思遠未置可否,而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把電話接了起來。當聽說林海想跟大公子通話,也不由得一愣。迅速與大公子交換了下眼色,然後說道:“好吧,我跟他聯係下,如果他覺得有必要,會跟你聯係的。”


    放下電話,陳思遠笑著道:“真是怪了,林海要跟你說柳杖子礦的事,這到底是唱得哪出呢?”


    大公子沉思片刻,把手一揮道:“不用理他,我不跟快死的人說話。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官人官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卷簾西風666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卷簾西風666並收藏官人官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