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身居高位的陸子鳴和吳慎之,還是手握實權的顧煥州和李光旭,他們的立場、觀點、目的從來就沒有真正統一過,說是各懷鬼胎也不為過,這場較量從開始就充滿了不確定性。


    隻不過,這種不確定對上述這些人而言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都是製定遊戲規則的人,所以,無論出現什麽結果,隻需要對規則進行適當的修改即可。


    製定規則的人,是不需要遵守規則的。


    陳思遠和姚啟超雖然沒有製定規則的權力,但他們憑借著手中的掌握的資本,可以左右規則的製定,讓規則最大限度的有利於自己,不確定對他們有一定的影響,但尚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王大偉和林海的境遇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的命運從來就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甚至哪怕是在己方陣營最終獲勝的情況下,都可能麵臨被淘汰的風險。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和無奈。在波詭雲譎的權力鬥爭中,永遠不知道意外何時從天而降,他們可能因規則受益,也可能被規則絞殺。


    放眼天下,有多少小人物拚搏了終生,最後卻隻是為他人做嫁衣,眼睜睜看著別人輝煌,而自己卻籍籍無名。事實上,這已經算是好結局了。


    在大功告成之際,被無情放棄也不在少數,所謂大局觀,說穿了,就是小人物為大人物做出犧牲的過程。


    生活就是這麽殘酷。


    在這場風波之中,任兆南是第一個殉難者,從大名鼎鼎的全省首富、明星企業家到黑老大,也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那下一個殉難者會是誰呢?


    在此役中衝鋒在前,風光無限的王大偉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將成為那個倒黴蛋。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才要把事情鬧大,鬧出人命,鬧到天下皆知,鬧到輿情沸騰。


    他幾乎做到了,通過對張曉亮的調查和釋放丙哥,將矛盾的中心重新聚焦在了林海身上,同時,他暗中鎖定了餘紅旗,隻待這個冷血殺手行動,他便來個一網打盡。


    也許有人會問,王大偉不過是警察而已,即便現在當上了省廳副廳長,在真正的權貴麵前也不值一提,他哪裏來這麽大的膽量和能力呢?


    如果你真這麽想,那就太幼稚了。


    王大偉的背後,其實是站著顧煥州的。


    顧煥州對吳慎之的恨,與陸吳之爭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在這場鬥爭中,顧煥州不願接受任何妥協,說得具體點,他不僅想要吳慎之的權,甚至還想要他的命!


    於是,顧煥州和王大偉出於不同的目的,卻選擇了同一個結果。有了顧煥州的默許和支持,王大偉自然如虎添翼,他挖好了陷阱,布置妥當了機關,隻等餘紅旗一腳踩進去了。


    作為利益鏈條的最末端,負案在逃十五年之久的餘紅旗,在不知不覺之中,成為了一個可以左右局勢的關鍵人物,隻是誰也沒想到,他確實左右了局勢,但卻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餘紅旗,64年生人,在動蕩的年代中長大,從小就好勇鬥狠,八十年代初期,就是當地社會上的著名狠角色了。


    與扁頭一樣,他也屬於那種反社會人格類型,對法律和國家機器有著天生的藐視和仇恨。


    由於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二十幾歲的餘紅旗就背負重案,常年漂泊在外,長期的逃亡生涯,讓他對警察產生了極度的厭惡和仇視。


    八十年代末,他自感在家鄉很難混下去了,於是便動了南下的念頭,為了在異地他鄉可以生存,他決定搞一支槍。


    最終,他把目標鎖定了一名鄉鎮派出所的副所長。


    在一個深夜,他埋伏在副所長下班迴家的路上,趁其不備,突然發動了襲擊,將人殺害後,從身上搶走了五四式手槍一把和七發子彈。


    由於是異地作案,加之當年的刑偵技術手段落後,這起案件始終沒有任何線索,至今仍舊是一起懸案。


    身上有了硬通貨,膽氣自然壯了許多。很快他就登上的南下的列車,並在車廂裏邂逅了懷揣夢想的陳思遠。


    當年的珠三角地區,是國內改革開放的窗口地區,每天都有大量的打工者湧入,治安非常比較混亂,為了加強管理,治安聯防和收容所便應運而生。


    這本來是件好事,可由於監督機製不健全,上述兩個新生事物,最終卻演變成了諸多打工者的噩夢。


    那時候,隻要沒有暫住證,一旦被聯防隊員抓住,隨即送往收容所強製勞動,勞動結束後往往會被遣送迴原籍,據有關部門統計,僅僅東莞的樟木頭收容所,就總計遣返過上百萬人次。推而廣之,數量真是大的驚人。


    對餘紅旗這樣的負案在逃人員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聯防隊員在經濟利益的驅使下,幾乎無處不在,無孔不入,隻要發現外地人,立刻進行盤查和抓捕。


    餘紅旗仗著敏銳的嗅覺,多次逃脫,但也有一次被堵了個正著,情急之下,他隻能拔出槍來,這才將聯防隊員嚇退。


    他意識到這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便連夜逃亡,偷越國境,去了香港,此後輾轉東南亞各地,並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丙哥。


    作為老牌情報人員,丙哥一眼便看出餘紅旗是個狠人,他深知這種人在關鍵時刻會派上大用處,於是便將餘紅旗收留了下來。


    餘在東南亞為丙哥做過很多髒活,漸漸的引起了當地警方的注意,丙哥出於無奈,便想將其送迴國內藏匿,但苦於沒有什麽好的途徑。


    一天下午,丙哥突然發現餘紅旗盯著一份國內的晚報出神,便追問是怎麽迴事,餘紅旗指著晚報上的一組照片說,認識這個器宇不凡的企業家。


    那個人就是陳思遠,當年已經在商界小有名氣了。


    情報人員最擅長的就是揣摩別人的心思了,丙哥聽了餘紅旗講述的邂逅經曆之後,心中立刻就有了主意。


    於是,在丙哥的安排下,餘紅旗潛迴國內,主動找到了陳思遠,陳思遠也真就接納了他,並主動為其提供了庇護。


    這個世界上沒有真相,你所看到的,永遠是別人讓你看到的,即便是陳思遠這樣的成功人士,也不能例外。


    陳思遠始終認為,如果沒有他,走投無路的餘紅旗早就被警察抓了,所以,這個人就等於是他豢養的死士,殊不知,所有這些都是丙哥一手策劃好的。


    成功男人都是非常自信的,陳思遠就是如此,他的自信,已經到了覺得可以掌控一切的程度。可事實卻是,他所謂成功僅僅在某個領域內取得的成就罷了,在不熟悉的行業裏,他也不過是個小白,被人賣了,還美滋滋的替人家點錢呢。


    如果他知道了這些,就能聽懂餘紅旗的那句話了。


    “這十多年,我最後悔認識的就是他,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幹掉他的。”餘紅旗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陳思遠的。


    陳思遠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目光中的殺意,他還笑著解釋道:那你恐怕得去美國了,丙哥被驅逐出境,短期內不會再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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