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策被這句話嚇了一跳,隨即有些憤怒了:“陳思遠,你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首長隻是說讓丙哥暫時不要迴來,誰讓你對他動手的?”


    陳思遠冷笑一聲:“暫時不要迴來,和永遠不要迴來,並沒什麽本質的區別,其實,老爺子這句話的重點在於不要迴來四個字,隻是你沒理解到罷了。”


    張策愣了下,一時無語。


    陳思遠冷冷的道:“算了,現在討論這個問題已經沒意義了,還是說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吧。”


    張策略微想了想,說道:“我剛剛和王大偉通過電話了,他已經表態了,隻要老爺子和陸老之間能達成諒解,他這邊一切都好商量。”


    “達成諒解?張大主任,我勸你還是別做夢了,丙哥都給抓了,這幾乎等於是把刀架在老爺子的脖子上了,你覺得還可能達成諒解嘛?”陳思遠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抱有這種不切合實際的幻想,是不是有點太幼稚了!”


    張策哼了聲:“陳董事長,請不要用你有限的見識來判斷首長的思維,權力鬥爭也不等同於商業競爭,現在是合作共贏的時代,在我看來,隻要首長在某些環節上適當讓步,達成諒解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一旦有了諒解,剩下的事就好辦了。”


    “別做夢了,如果老爺子沒進核心層,這事還真可能有緩,但老爺子進了核心,對陸子鳴來說,威脅指數就成倍提升了,他們倆鬥了十多年,互相都太了解了。為了自身的安全,陸子鳴在退二線之前,肯定要把老爺子搞下去的,所以,這次絕對會拚個你死我活的!換句話說,此役沒有妥協,隻有生死。”


    張策木然,一時無語。


    半晌,這才輕輕歎了口氣道:“或許,我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吧。但我還是相信首長的政治智慧,一定能平安度過這場風波。”


    陳思遠笑了下:“這已經不是風波,而是災難了。算了,跟你說也沒用,我明天迴京麵見老爺子,你這邊先按兵不動,等我消息吧。”


    掛斷電話,陳思遠起身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伸手推開了緊閉的窗戶。


    深秋的夜風,帶著透骨的寒意瞬間便湧了進來,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


    站在十七層的高處,他幾乎可以俯瞰這個繁華的都市,絢爛璀璨的霓虹和在沉睡中的芸芸眾生似乎都在他的腳下,一種舍我取誰的豪邁之情油然而生。


    其實,這種感覺,他很早就有了,隻是今天晚上尤為的強烈。


    他始終堅信一句話,機會與挑戰並存,十多年來,他和他所創立的遠方集團經曆了無數次風雨,但最終都成功挺了過來,這艘地產航母如今已經擁有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經濟體量,他個人的財富和社會地位也達到了人生巔峰,甚至超出了富可敵國的範疇。


    所以,他堅信,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誰可以打敗他了,隻要願意,他可以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間,包括那個高高在上的老家夥。


    事實上,他早就厭倦了整天圍著大公子轉的生活節奏,甚至對這個終日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很是討厭和鄙視,隻是礙於位高權重的吳慎之,不便公開翻臉而已。


    可以想見,一個掌管十萬多雇員、業務遍及全球的企業家,是何等的雄才大略,怎麽可能心甘情願的給一個紈絝子弟當跟班呢?


    現在,無疑是個擺脫吳公子的好時機,他所考慮的,不過是需要付出多大代價而已。


    在陳思遠的人生字典裏,代價這個詞,從來就與經濟價值無關,他隻計算政治成本和社會成本。


    作為一個白手起家的掌門人,他的胸懷和氣魄,當然絕非普通人能比,哪怕是在創業之初,很多同行在為如何提升利潤而斤斤計較之際,他就已經能站在更高的角度,去思考未來了。


    現在更是如此。


    高手,之所以被稱為高手,並非武功天下無敵,而是遇事能做出準確的預判,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總是能夠搶先邁出一步,別小看這一步的領先優勢,高手過招,這一步已經足夠決定勝負了。


    在這方麵,陳思遠有著與生俱來的直覺和敏感。


    民企想要做強做大,光靠經營管理是肯定不夠的,企業家必須要懂政治,隻有掌握了政治的大方向,才能一舉躍上時代的潮頭。


    而懂政治最直接和有效的辦法就是結交高層了,所以,在遠方集團還是一家普通地方企業之際,陳思遠就開始挖空心思在政壇物色靠山了。


    陸子鳴和吳慎之,都是他的目標。最後,他選擇了相對年輕的吳慎之。在傍上這棵大樹之後,遠方集團隨即迎來了將近十年的高速發展期,一躍成為國內地產企業的翹楚。


    然而,最近幾年,他和吳老爺子之間,也開始漸生嫌隙。


    像他們這個級別人物之間的交往,都是非常微妙和含蓄的,很多時候,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對方就心領神會了。即便是產生矛盾乃至分道揚鑣,也不會大吵大鬧,惡語相向,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之間,被默默消化掉了。


    與商界人物交往過密,向來是領導幹部的大忌,吳慎之身居高位,自然懂得這個道理,為了避嫌,他的很多指令,都是通過兒子來傳達和實施的,他本人很少在公開場合與陳思遠有過密的舉動。此舉雖然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但在客觀上,也助長了大公子的囂張氣焰。


    京城的勳貴子弟很多,招搖和狂妄的也不在少數,但像大公子這般無法無天的,實在是獨一份。


    吳慎之是個控製欲非常強的領導幹部,對於手下的忠誠度有著極高的要求,他用人的標準,忠誠永遠是高於能力的。


    隨著遠方集團的飛速發展,陳思遠對吳大公子的指手畫腳難免有些不滿,時間久了,難免傳到了吳慎之的耳朵裏,漸漸的,老爺子便對其忠誠度產生了懷疑。


    深諳馭人之術的吳慎之很清楚,陳思遠絕非池中之物,之前委身於他,不過是想謀求發展而已,現在翅膀硬了,自然想要更高的平台。


    而更高的平台......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陸子鳴了。之前的姚啟超玩的就是這個路數。


    手下人跳槽,不僅會帶來經濟和聲望上的雙重損失,更為麻煩的是,還會將一些非常隱秘的事泄露出去,而這些機密被陸子鳴掌握之後,會對他構成致命的威脅。


    權力鬥爭,是要流血的。


    基於上述考慮,吳慎之便開始悄然布局了。其中最重要的招數,就是在陳思遠身邊安插眼線。


    此舉既可以監視陳思遠的一舉一動,同時還可以收集必要的證據,更好的控製這個龐大商業帝國的掌門人,可謂一舉多得。


    在經過周密策劃之後,張曉亮順利的被安排在了陳思遠身邊。這件事的保密程度非常之高,就連吳大公子也一無所知。


    起初,陳思遠對張曉亮信賴有加,可時間久了,他便察覺出有點不對勁了。


    並非看出了什麽端倪,而是因為張曉亮太過完美了。


    在經營管理方麵,陳思遠確有獨到之處,他的很多構想和措施,都非常超前,正是因為此,在他手下幹活是相當累的,時刻都要保持緊繃的狀態,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責罵。


    在遠方集團,被陳思遠罵,幾乎成了所有高管的常態,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挨罵的次數,代表了你受重視程度的高低。


    可張曉亮卻是個例外。


    自從到了陳思遠身邊,這個年輕人就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永遠保持著旺盛的精神狀態,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讓向來挑剔的陳思遠,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時間久了,陳思遠便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之處。


    張曉亮對他的了解,甚至超過了他對自己的了解,這在邏輯上,是無論如何都說不通的,唯一的解釋就是,張曉亮提前對他進行了充分且刻意的研究。


    而這種研究,肯定是帶有目的性的,非常危險。


    於是,陳思遠便開始暗中留意了,這是個鬥智鬥勇的過程,在反複試探和考驗之後,張曉亮最終還是露出了破綻。


    並非張曉亮能力不夠,而是一個人常年扮演角色,難免會有疏漏。


    同時,對張曉亮身世的調查也取得了進展,其在國內的大學階段和歐洲履曆中,有長達七年的時間是和所提供的材料對不上。


    如果換成普通人,這也許不算什麽,無非是想把自己包裝的更好一些唄,但放在張曉亮身上,問題就嚴重了。


    陳思遠立刻意識到,張曉亮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


    他最初認為,這個人是姚啟超。


    畢竟,這兩家公司之間互相滲透得非常嚴重,可以說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很快,這個推論便被否定了。


    大量證據顯示,張曉亮並非來自姚啟超,而是來自高層的某位大人物。


    事情至此,已經沒有懸念了。


    這個暗中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的人,就是吳慎之無疑。


    陳思遠很憤怒,但他表達憤怒的方式則是對老爺子愈發的恭敬,其恭敬程度,甚至可以用無微不至來形容。


    在吳慎之進入核心層這件事上,他表現出了空前的熱情,不僅是資金上的支持,還親自出馬,四處串聯溝通,雖然沒起到什麽決定性作用,但至少是盡心盡力。


    與此同時,他對張曉亮的清除行動,也在悄然展開。


    先是想利用大公子幹掉林海的契機,搞個渾水摸魚,不料卻沒能得逞,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一次性解決問題。


    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自己最神秘的朋友,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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