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連長吃驚,喊道:"誰?"那聲音安靜了片刻,道:"是我。"呂連長立刻聽出來了,從容走了進去,道:"主任,你這是咋的了?飯時嫂子排家排戶地喊叫你!"賀根鬥摸索著下了炕,道:"文書根盈走時把我鎖到裏頭了,等我睡醒一看,人都走屁完了。迴頭又睡下,反正到哪都是個疼。"呂連長淡淡一笑,道:"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賀根鬥捂著臉,腰彎著立在呂連長麵前,痛心地論道:"要確診是牙疼倒也好了,如今是這大半個臉都是木的,你分不出來是牙疼還是啥疼!這事我倒得向你請教請教。"呂連長道:"我不懂醫,你問我不是問崖!"賀根鬥堅持道:"你甭說,這事真還惟你知底! "呂連長道:"你說啥事?"


    賀根鬥嗬嚕著嗓子,將事件的來龍去脈學了一遍。畢了問道:"聽說你頭些年也夢著大害朝你頭上打了一槍,後來你不是見天喊叫頭疼,後來不曉咋好了。"呂連長連聲否定道:"聽誰胡說,我咋有這事?沒,沒有的! "賀根鬥道:"這就奇了,那夢著大害的不是你又會是誰?"呂連長點了燈,蹲在炕沿上,看著賀根鬥,斷然說道:"就算是我,我夢醒了也不至於頭疼得是?夢著他打我一槍,難道他就真的打我一槍? 我還夢著拾了幾捆捆人民幣呢,醒來一看,可咋沒了?嘿嘿,你說,夢能當真?" 賀根鬥看呂連長幸災樂禍的樣子,嘴上邊說:"青山兄弟,你聽我說,這段日子老哥隻顧工作,一直很少和你通氣,你且原諒。這都是老哥的不是,老哥不言你也自知。你為人心性耿直,肚量也大,工作能力不用老哥說,全縣聞名。老哥但有不周到的地方,一般小事你就甭往肚裏頭去,但有放不下的大事,你也明說,叫老哥肚裏也落個明白。也是這,過兩日到會上,老哥請你吃羊肉泡。你看能成?"呂連長道:"我哪敢讓你請!"賀根鬥看搭不到話上,也隻得出門走了。


    說的是賀根鬥與葉支書連手主持鄢崮村的工作,多年來一直是貌合神離,骨子裏頭不鉚。賀根鬥生性刁野,一味會拉朋結夥聚吃聚喝,且又走的是上層路線,與縣委季世虎書記關係密切,因此上葉支書常常是拿他不下。一個小小的鄢崮村,就這幾位毛藍烏綠的鳥人,竟也像朝廷似地明爭暗鬥,看沒有消停的時候。如今賀根鬥一夜之間竟得了如此的怪病,疼起來像是上刑。葉支書眼見是十分開心,隻恨不能借老天爺的手,把這賊早日給除了。果不然賀根鬥到家還沒端住飯碗,民兵連星來叫,說葉支書今夜召開支部大會,要他一定得來參加。賀根鬥一聽此說,暗暗叫苦。此刻假如有方子讓他病痛消下,要他叛黨賣國他都答應。


    《騷土》第四十三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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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賴子走大運意外登天


    小姦婦遇人傑禍中得福


    王騾,初非鄢崮人氏。自幼父母雙亡,遂跟堯廓一家染坊的師父跑腿。待到


    十七八歲,在30裏堯廓道也跑出名了,較斤較兩,掮頭撥餘,招主賣客,哄騙瞞說,包占包會。堯廓道中之人也多熟識。那年月的堯廓道,東連煤窯西接瓷場,商賈雲集,繁華異常。王騾自對人言,不說別的,單就滿街走動的女人,十之七八是窯子裏的這一條,也夠當今心氣高昂的爺兒們耳熱心饞,艷羨不已。那些女子,大都在可人的年歲,逢夜便打扮得妖妖艷艷,一排溜地勾肩搭背,立在大店的二門裏的油燈底下,招攬客人留宿。


    卻說一日,王騾手執染槌,停在街麵的一拐角地方,與一位賣雞蛋的婆婆言說。這婆婆在堯廓道也算一個人物,名氣大得了得!人奉她一極不雅的綽號"滾子婆"。言外之意是顛翻不絕,能說會道,通常人辯她不過。這日王騾見師父進店裏泡茶去了,自個兒立在門外閑得無趣,不咋遇上"滾婆",二人唇槍舌劍,罵得十分俏皮。一會兒工夫,聚合了一堆看熱鬧的男女,十有八九竟是為王騾一個賊娃喝彩。


    莫道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此刻靠馬路窯背的涼台上,坐著一位貴婦人喝茶,看這場麵,歡娛之下不覺失神。婦人暗思,這碎娃雖為仆傭,麵布煤灰腿濺青泥,但五官卻看齊整,眉宇之間且有一十二分的女氣,錯托生為一個男人,實委屈了一副好骨質。不過賊娃尖嘴嘹舌,神說仙喘,也太逗人愛了!


    過了一個時辰,娃的師父從店鋪裏頭走出來,一聲嚇唬,娃便慌忙迴頭,掂起染槌欲走。這時,從街這麵的大院裏踱出一人,此人姓劉名哼囔,意即鼻囔不通哼著說話,是專一在戲班裏頭跑腿做雜的。劉哼囔聲言要娃的師父進去說話。王騾在門外足足等了兩個時辰,師父才搖搖晃晃出來,見麵酒氣噴人,隻一句:"我福大如天的兒啊,大養活你這多年,不道你賊竟有這麽大的福分!驢日的虎奶奶看上你了,要留你做個幹兒。嘿,賊娃!我長一對核桃大的眼窩,沒看著你賊娃的好福!你的那先人幾時燒的高香,修下你今生今世吃喝嫖賭的滋潤?嘿,日後自留心!甭提你這個師父了!"說過,奪了染槌,自顧揚長去了。


    王騾跟屁股追了幾步,被劉哼囔拽迴來。王騾曉得,師父一遇不順心的事,二兩黃湯下肚便提著他耳朵吼叫,口口聲聲要將他賣了。老賊今日裏果然兌現。事已至此,王騾心想,隻要不做下井的煤黑子,怕他怎的?轉身隨劉哼囔進院,抬頭一看,好一個富奢的人家!藍瓦磚掛的窯麵,遮日蔽簷的廂房,青石的台階,畫棟的樓閣,繞三曲四,不勝美觀。王騾吃驚之餘不禁歡悅,隻念道:嗟,給誰做兒不是做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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