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芙低著頭,繼續繡著花,隨口迴答道:“是啊,說來我就是那次去她家才遇上你……”


    春杏湊近,壓低聲音:“她死了,是被活活打死的,說是老夫人親自下令打八十板子,沒等打完就咽了氣!”


    啊?!


    薑芙狠狠吃了一驚,手上的針一歪,紮到指肚。


    幸好她反應快,一下子把手指塞進嘴裏,吮去血珠。


    這要是把血滴在繡品上,不僅白白浪費了這半天的功夫,送人也不吉利。


    眼看是繡不下去了,薑芙迴房把東西收進笸籮裏。


    她穩了穩神,又去找春杏詢問。


    春杏就把自己從外麵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說給薑芙聽——


    “人是昨天上午沒的,就在院子中間打的,說是讓後院的婆子媳婦子丫頭們都去看了,有膽小的不敢看,也都硬著頭皮看完了。”


    怪不得她們今天才聽說,伯府裏的規矩多,前院和後院平時不常走動,各有管事負責,連接前後院的門上常年有人值守,一到天黑就落鎖。


    也就是因為死了人,這消息才傳到前麵。


    張氏重新管家,雖然名正言順,但畢竟葉氏也不是吃素的,她嫁過來這麽久,早就在各個重要的崗位上放了自己人。


    所以,張氏這新官上任三把火必須要燒起來。


    拿葉氏身邊的人開刀,再好不過。


    “說是這位碧荷姑娘趁著世子夫人有孕,就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還有人說早先見過她,平時就喜歡塗脂抹粉,穿紅著綠的,年紀不大,整個人卻看著妖妖調調,很是不妥當。”


    說到這裏,春杏頓了頓。


    她原本就住在後巷,知道碧荷家裏的情況。


    也從碧荷娘老子的口中不止一次聽說,說他們家碧荷得主子的喜愛,再過兩年,說不定就不用伺候人了。


    不用伺候人的意思,大家都懂。


    奴婢做了姨娘,到底也算半個主子,起碼不用再幹活,對不少人來說,已經是頂頂好的日子。


    春杏常年給人漿洗衣服,走街串巷的時候,她也曾見過碧荷幾麵,知道那是個心思活絡的小姑娘。


    她覺得可惜:“長得確實不錯。”


    薑芙並不意外,隻是她沒想到自己剛走沒多久,碧荷就丟了性命。


    “到底犯了什麽錯,竟要活活打死?世子夫人難道也沒求情嗎?畢竟是她身邊的丫頭。”


    春杏冷笑一聲:“說世子夫人最近害喜,身上難受得緊,整天昏昏欲睡,根本顧不得別的。碧荷就趁機溜進世子的書房,自薦枕席。哦,是前天晚上,據說穿著夏天的紗衣,塗著香膏子,露出膀子和半個胸脯,被世子身邊那個叫洗墨的小廝給丟了出來。”


    聽著這番描述,薑芙覺得,這還真是碧荷能做出來的事。


    “世子把人交給老夫人處置,原本不想驚動世子夫人,但世子夫人還是聽說了,一氣之下就見了紅。”


    說碧荷還好,說葉氏的時候,春杏就很小心,一再確定旁邊沒有其他人,在她耳邊用氣音說著。


    葉氏這一胎懷得辛苦,每天都喝保胎藥,總是喝一碗吐半碗,等緩上片刻,再繼續喝一碗,結果剛放下碗,又吐了……


    她大概沒想到,明明已經把眼中釘肉中刺給攆走了,轉頭又冒出來一個碧荷。


    “老夫人就是抓著世子夫人見紅這一點,往死裏收拾那丫頭。”


    這樣的事情,春杏見多了。


    張氏作為正室,天然就瞧不上這些爬床邀寵的小賤人,尤其碧荷還覬覦她的寶貝兒子。


    其次,碧荷是葉氏身邊的人。


    打狗看主人,打死碧荷,不啻於狠狠地往葉氏的臉上扇了一巴掌,間接說明她連自己的丫頭都管不住。


    偏偏葉氏還不能生氣,不能記恨,因為這是婆婆在為她這個大肚婆出氣啊!


    有了碧荷做例子,以後哪個婢女還敢動這種念頭?


    再說了,鄧芃又不是好色的,拿性命去賭,實在不值得。


    “哎,說來也是上頭鬥法,死的卻是下麵的人。”


    薑芙有些懨懨的。


    她不喜歡碧荷,碧荷也不喜歡她,但麵對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薑芙有些物傷其類。


    一抬頭,她發現春杏的表情透著幾分古怪。


    像是恐懼,像是興奮,像是後怕,像是隱忍……


    總之,是薑芙看不懂的情緒。


    一眨眼,春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快得讓薑芙以為自己剛才眼花了,出現幻覺。


    “我去挑水,缸裏還沒滿呢!”


    春杏轉身拿起扁擔,像平時一樣,繼續默默地幹活。


    “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


    春杏一走,小爆也咋唿起來:“血次唿啦的,順著條凳淌了好多血,內髒都被打爛了,臨死前吐出不少碎片……哎呀呀,我昨晚做了一宿噩夢,都沒敢閉眼!”


    它有些心虛地抱住頭。


    薑芙倒也沒生氣:“不是什麽要緊事,昨天知道還是今天知道沒區別,你要是當時告訴我,我昨晚都睡不好。”


    她之前身體透支得很厲害,如果不好好休息兩天,根本撐不住。


    見薑芙理解自己的好意,小爆一臉欣慰。


    “孩子還沒出生,就鬧出人命,一個個吃齋念佛的,其實比誰都草菅人命。”


    薑芙盯著屋簷,喃喃道:“這事怕是還沒完,你看著吧。”


    死了一個碧荷而已,後宅仍舊不會清淨。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伯府又傳出了新消息。


    說是自從葉氏有孕,張氏免了她每天早上去請安。


    但葉氏出於孝道,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還是會去一趟的。


    十五一早,葉氏給張氏請安,張氏舊事重提,又說起了碧荷一事。


    “丫頭爬床,固然可惡,但爺們身邊也要有人伺候才行。你們小夫妻感情好,按說我做婆婆的不該插手,隻是你懷相一般,身子眼看一天比一天沉……”


    張氏重重歎氣,苦口婆心地說道:“我也是打年輕的時候過來的,誰不想和夫君兩個人好好過日子?隻是咱們並非小門小戶,不要做小兒女姿態,當以子嗣家族為重。要說家裏的孩子是不少,過年過節的時候都在我眼前跑跑跳跳的,可隻有你肚子裏這個才是正經嫡孫。”


    說罷,她招招手,把身邊的玉晴推到葉氏的麵前。


    玉晴是玉字輩大丫頭,她今年二十歲,論資曆,即便緋蕖見到她都要客客氣氣。


    而且,玉晴長得不算特別嬌豔,但她從小給張氏讀書、抄經,氣度遠非常人能比。


    估計張氏也是比著葉氏去挑的人。


    葉氏早就知道,這老太婆肯定還有後手,不會讓自己好過。


    隻是她著實沒有想到,張氏連玉晴都能舍得!


    這種大丫頭,沒有個五七八年的,別想調理出來。


    再看見識,談吐,周身氣度,行走坐臥,不說堪比貴女,起碼比那些小官小吏家的女兒都強多了,放出去也是被人競相求娶的,足見多麽珍惜。


    一氣之下,葉氏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的白菡。


    她擠出笑容:“還是母親想得周到,玉晴姑娘自然樣樣都好。這不是巧了,其實我今天也有件事要請示您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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