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劉氏這裏的事,薑芙全都門兒清。


    但她借著繡嫁妝的由頭兒,一整天沒出門,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當然,繡嫁妝是不可能真繡的,等繡娘們都繡得差不多了,她在上麵扡幾針罷了。


    眼看著就要嫁人,薑芙絕不會在娘家落下一個“消息靈通”的名聲。


    閨閣女兒要什麽消息靈通,隻有當家主婦才需要如此。


    而劉氏……


    恰恰被她心愛的外甥女給擺了一道。


    客居的表小姐竟然能溜出去與人私會,偏她這個掌家的主母一無所知,還是等到媒人找上門才後知後覺,豈不可笑?


    說薑芙冷血也好,說她自私也罷,總之她一點兒都不同情劉氏。


    所以,她壓根連麵也不露,就裝不知道。


    劉氏又氣又急,無奈丟人的還是自己的娘家人,以至於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訴苦的人!


    青鸞帶著瓜子出去轉悠一圈,迴來就告訴薑芙說大太太那邊砸了一套茶具,而且人也病倒了。


    對外說是操勞女兒的婚事,時間緊任務重,累病了。


    薑芙冷笑:“她還真是一個好姨母,隻是我卻不想枉擔了這虛名!”


    於是,沒過幾個時辰,又有小道消息在各房下人之間流傳——


    有媒人上門給大房表姑娘提親,劉氏前腳把人送走,後腳就倒下了。


    但綠柳苑那邊緊跟著就收拾起行李來了,說是準備搬出去。


    這話可不是別個說的,是大太太心腹劉大家的和一個廚娘嘮嗑的時候,無意間透露出去的。


    二太太立即跑去和三太太八卦。


    “哈,當初剛一死了爹娘就一個人跑來了,在咱們家待了這麽久,這眼看著要除服了,竟不聲不響要搬走了,不是白眼狼又是什麽?”


    “我看大嫂對她比親女兒都上心,最後就落個這樣的結果,換做是我也要在房裏躺幾天,不為別的,羞於見人嘛。哈哈哈哈!”


    不提這些看熱鬧的人,等收拾完了東西,柳蘇兒帶著丹朱去見劉氏。


    劉氏一聽她來了,氣得眼前發黑。


    “她還有臉來見我?叫她給我滾出去!”


    聽了劉大家的迴話,柳蘇兒不哭不鬧,她徑直跪在門口,結結實實地給劉氏磕了三個頭。


    沒辦法,她心裏明白自己的做法對不起劉氏。


    但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這個世道,不爭不搶就等死吧。


    不是人人都有薑芙那麽好命,哪怕她自己是個草包,依舊有祖父祖母,爹娘為她謀劃,不必擔心婚事。


    如今更是得了賜婚,能嫁給羅大將軍那樣聲名赫赫的大人物了。


    躺在床上的劉氏聽著外麵的動靜,默默流淚。


    到底是姐姐唯一的孩子,她強撐著起身,拿了一疊銀票和一副嵌紅寶石金頭麵,讓劉大家的拿給柳蘇兒。


    “以後你是好是壞,我都管不了了,你好自為之吧。既然你決意要這麽做,那這門親就隻能斷了。”


    劉氏也清楚,除非像媒人說的那樣,給柳蘇兒改頭換麵,重新編個身份,否則她無論如何都進不去羅家的門。


    哪怕做妾都不行。


    接過東西,柳蘇兒的眼淚再次落下。


    離開的路上,丹朱蔫頭耷腦的,看著十分萎靡。


    她自認忠心耿耿,但實在不懂姑娘的心思。


    “姑娘,雖然奴婢不願意看著您寄人籬下,可咱們是不是走得太著急了一點。”


    忍了又忍,丹朱還是開口問道。


    柳蘇兒知道她一心為了自己,她笑了笑,又搖頭。


    “傻丹朱,不著急不行。你姑娘我啊,眼瞅著就要嫁人了呢,這待嫁的女孩兒,當然要待在娘家才行。”


    她著重強調了“娘家”二字。


    丹朱瞠目結舌。


    幾天的時間,倏忽而過。


    很快,薑芙出門的大喜日子到了。


    盡管時間倉促,但由於薑尚書也覺得委屈了孫女,有他親自發話,整個尚書府的人無有不從,一個個腦袋削個尖兒似的,仍是將這場婚禮辦得熱熱鬧鬧。


    大將軍府那邊更甚,簡直盛大到令人咂舌的地步。


    說來也是羅老夫人和阮氏心虛。


    一是羅大將軍至今昏迷不醒,以後搞不好就是活死人。


    人家小姑娘十幾歲的妙齡嫁進來,少說守寡幾十年。


    二是柳蘇兒的事情,到底是男方理虧更多。


    她們明知不妥,但為了羅北霆,還得在後麵揩屁股,暗戳戳地補救。


    因為新郎官無法迎親,羅家特地從子侄裏選了一個品貌俱佳的,代替羅漾把新娘子接迴了大將軍府。


    婚房就是大將軍府的正院,羅漾本人的住所,嘉思堂。


    薑芙被一路牽引著,先拜堂,然後被送進房裏。


    情況特殊,所以也就沒有鬧洞房這一說。


    嘉思堂裏彌漫著淡淡的藥味,即便提前被裝扮一新,但因為羅漾昏迷,伺候的下人無不規行矩步,說話都不敢太大聲,所以這裏很安靜。


    幾個同族的女眷湊趣兒說了幾句吉祥話,也就散了。


    薑芙自己掀了蓋頭,她換掉喜服,摘了沉甸甸的發冠,穿上輕便的紅色家居服,總算鬆了一口氣。


    青鸞活潑,很快和羅家的婢女說上了話,還讓人提來幾樣小菜,給薑芙墊補。


    薑芙用了飯食,又喝了一杯茶,這才起身。


    好歹是洞房花燭夜,她總得去看一眼自己的老公不是?


    嘉思堂是正院,房闊屋深,占地麵積大,人又少,薑芙抱著消食的心態,慢悠悠地走著。


    羅漾前幾天被挪到了東廂房,正房作為新房,喜慶是喜慶了,隻是不適合病人休養。


    兩個小廝守在東廂房門口,見到薑芙來了,二人都很恭敬地行禮問安。


    薑芙很大方地賞了荷包。


    然後,她提出要進去看看羅漾。


    其中一個麵露遲疑,另一個卻笑嗬嗬地在前麵帶路:“夫人請。”


    薑芙暗忖,這是個上道的。


    待她走進屋裏,看見那豪奢的拔步床上躺著的男子,借著不甚明亮的燭火,薑芙的唿吸也跟著一滯。


    說好的武將粗鄙野蠻呢?


    說好的老男人呢?


    賜婚聖旨一下,家中的幾個姐妹沒少在背後犯嘀咕。


    這個說兒子都那麽大了,搞不好是個中年油膩男。


    那個又說整天打打殺殺的,肯定滿麵風霜,虎背熊腰。


    因為羅漾常年在邊關,這些閨閣少女哪裏見過他,都是按照話本子裏描寫的樣子,私下揣測。


    聽多了,連薑芙也不抱什麽希望了。


    再說,昏迷多時的病人能幹幹淨淨的,身上沒異味,不長褥瘡什麽的,都已經算難得了。


    結果……


    這比讀書人還清俊奪目美姿容,又有銳發勃勃英武之氣,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帥哥,真的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甚至讓小兒止啼的羅大將軍嗎?


    薑芙站在床邊,久久地陷入沉思。


    她覺得,他昏迷也沒關係,她可以上來自己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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