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省城的天氣已經開始熱了。


    冬梅閑來無事,在家裏看著電視。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的冬梅心髒一陣猛烈的跳動。


    雖然冬梅有嚴重的心髒病,但是自從濤濤上了采油隊,娜娜和方方談婚論嫁後,冬梅的心髒就一直很好。


    冬梅捂著心髒,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走到門口,趴在貓眼上看了看,發現站在門口敲門的人,竟然是衛國。


    冬梅氣的一把拉開了門,她訓斥衛國,道:“你平時從山上下來,不是隨身都帶著鑰匙呢嘛?”


    衛國聽到冬梅訓斥他敲門太大聲,衛國不僅不生氣,反而高興的說:“往常迴來的時候,心情都一般,可是這次迴來,心情簡直太好了,所以一激動,就把鑰匙給丟了。”


    聽到衛國竟然不操心,把家裏門上的鑰匙給丟了,冬梅綠著臉,擔心的說:“鑰匙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能丟了呢,萬一被別人撿到,把咱們家偷了,或者搶了怎麽辦?”


    衛國走進了家門,他伸了個懶腰,說:“我在陝北丟的鑰匙,這裏是關中的省城,難道陝北人還能神奇到拿著咱家的鑰匙,跑到省城來,把咱們家給找到,然後進來偷東西啊,你想的也太離奇了吧?”


    聽到衛國是在陝北丟的鑰匙,冬梅不說話了。


    他給衛國倒了一杯水,然後把自己的鑰匙給了衛國,說:”完了,你去門口配一把去。“


    衛國接過鑰匙,神秘的看著冬梅,說:“你也不問問,我為什麽這次迴來,竟然激動的能把鑰匙給丟了?”


    冬梅已經習慣了這種兩地分居的生活,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原因能讓衛國激動。


    以前年輕的時候,每當衛國從山上迴來,冬梅還會激動一下,畢竟好長時間不見的老公迴來了。


    可是現在,當冬梅看到衛國迴來後,他不僅不激動,有時候看著還煩。


    冬梅坐在沙發上,繼續看著電視,說:“還能怎麽滴,當然是又能迴家休假,而不用在山上幹活了唄。”


    衛國湊到了冬梅的旁邊,他笑著,說:“你的這個思想,怎麽永遠這麽狹隘呢,你再想想。”


    冬梅看電視,看的正好,她不想衛國打擾她,便說:“廚房的麵盆裏麵有饅頭,你要是餓了,就拿著吃去。”


    衛國看到冬梅不搭理他,便告訴了冬梅實話:“冬梅,我告訴你,你期盼了一輩子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


    相比說話激動的衛國,冬梅波瀾不驚的說:“都快退休的人了,還能有什麽讓我期盼的。”


    衛國看到冬梅竟然不激動,他提高了嗓門,說:”冬梅,我在山上工作了一輩子,現在,終於從前線,調到後勤了。“


    聞言,正在看電視的冬梅,半晌還沒有反應過來。


    可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立刻呆住了。


    冬梅驚訝萬分,她突然站了起來,看著衛國長大了嘴巴。


    猛地,從來不口吃的冬梅,竟然口吃了起來。


    她使勁從嘴裏擠出來幾個字道:“你剛才……說什麽?”


    衛國看到自己終於引起冬梅的注意了,他激動的說:“冬梅,我從二十歲出頭,就在一線工作,就和你兩地分居,就教育不了孩子,關心不到你,照顧不到父母……


    現在,我五十五歲了,我終於從石油工作的一線,調到後勤工作……”


    說著,衛國突然哽咽了。


    冬梅不敢相信,自己期盼了一輩子的事情,終於在三十年後發生了。


    冬梅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她說:“衛國,你別騙我,你真的調到後勤上班了嗎?”


    衛國瘋狂的點著頭,他肯定加一定的說:“冬梅,我沒有騙你,最近固井公司成立了旗下一個子公司古德公司,我奉命調到古德公司,當技術總監呢。”


    冬梅馬上問道:“古德公司的總部在哪裏,你是要在哪裏的後勤上班?”


    衛國朝北邊的方向指了指,說:“古德公司的總部,就設置在高陵呢,我住在家裏,在高陵上班呢。


    以後啊,我每天朝九晚五,隻要下班,就能迴家呢。”


    衛國從二十多歲開始,在石油工作的一線開始熬,終於在五十五歲的時候,熬到了後勤工作。


    冬梅感慨的說:“衛國,你終於不用上山工作了啊?”


    剛才還哽咽的衛國,突然又高興了起來。


    他說:“說實話,我這個在石油一線幹了一輩子,奮鬥了一生的老石油人,當我聽到李經理的命令,讓我迴來上班的時候,我還有點接受不了,有點舍不得陝北這座黃土山呢。”


    冬梅點著頭,她看著衛國,她激動的說:“迴來了就好,迴來了就好,畢竟你已經五十五歲的年齡了,要是繼續在一線奮戰,可能已經力不從心了。”


    聽到冬梅說自己力不從心了,衛國給冬梅晾著肌肉,說:“誰說我力不從心了,如果讓我固井,我能二十四個小時不睡覺呢。”


    聽著衛國的話,冬梅拍著衛國的肩膀,說:“既然迴來了,那就好好享受生活,多休息,盡量快點適應這種朝九晚五的,不熬夜的生活。”


    話畢,冬梅迴憶著自己和衛國一輩子的生活。


    自從冬梅跟著衛國,從老家農村出來,她就始終是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住在家屬院裏麵。


    而衛國則在山上上著班。


    兩個人,一個人在山上,一個人在山下家屬院,一年最多也就見兩三迴麵。


    冬梅一個女人在家,不僅要照顧兩個孩子,更要處理所有的事情。


    燈泡壞了,冬梅自己換。


    門壞了,冬梅自己修。


    液化氣瓶沒有氣了,冬梅自己扛著去換。


    孩子病了,冬梅自己背著小的,領著大的,去醫院給孩子看病。


    衛國不在家的日子,冬梅一個女人,幾乎學會了所有男人的活,更是學會了所有女人幹不了的工作。


    這種日子,一過就是幾十年。


    冬梅曾經特別羨慕,在後勤工作的男人,至少人家能照顧到家,能關心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在那個沒有電話,沒有手機,沒有互聯網的年代,兩地分居的生活,真的是和沒有丈夫的生活一模一樣。


    冬梅也曾經熱切的期盼過,期盼衛國可以從最前線調到後勤來,讓自己和老公生活在一起。


    可是,當冬梅從年輕的時候,一直期盼到中年的時候,再從中年的時候期盼到老年,終於期盼不住,準備放棄的時候,衛國竟然調迴到後勤了。


    當年二十歲出頭的小夥,現在也成了五十五歲的老年人。


    冬梅看著衛國,對於這種遲來的幸福,她感覺上天,真是太眷顧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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