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濤濤拿著一千八百塊錢工資,冬休迴來了。


    冬梅和衛國早早的就在家裏,準備一桌子豐盛的晚飯,等待著濤濤的迴來。


    濤濤坐著大巴,一路從蘇裏格沙漠的腹地到烏審旗,再從烏審旗到靖邊。


    最後,才從靖邊到省城。


    大巴整整跑了兩天。


    在第二天晚上的時候,才算是抵達了省城。


    大巴是臥鋪,濤濤趟在二層上。


    雖然天黑了,但是濤濤依然透過前車窗的玻璃,看到了不遠處,收費站上麵,大大的三個字:西安北。


    當濤濤看到西安北三個字的時候,他簡直激動的想哭。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世界上最美麗的三個字不是我愛你,而是迴西安。


    在內蒙古蘇裏格沙漠裏麵,工作這一個月以來,濤濤感觸頗深。


    雖然說隻有短短的一個多月,但是對濤濤來說,卻是極其漫長的一個多月。


    他度日如年,熬過一個月,感覺就像熬過一年一樣的漫長。


    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是車窗外麵的霧,仍然很大。


    濤濤看著車窗外,省城裏麵的車水馬龍,繁華景象。


    他深深的感慨,能呆在省城裏麵工作,是何等幸福和快樂的一件事情啊。


    即使此刻,濤濤趟在溫暖的大巴車裏麵,他依然清晰的記得,在蘇裏格沙漠裏麵,度過的每一個寒冷的夜班。


    雖然濤濤自信,自己的身體,不怕冷也不怕熱。


    但是,經過了蘇裏格沙漠裏麵的寒冷之後,濤濤感覺自己,已經被凍的沒有火氣了。


    當大巴經過未央路和風城四路十字的時候,濤濤從車上下來了。


    省城雖然是冬天,但是下了車的濤濤,感覺省城真是暖和,不僅沒有淩冽的寒風,更沒有刺骨的低溫。


    濤濤的包裏,裝著隊上給他辦的工資折子,那裏麵已經打入了一千八百塊錢。


    雖然鑽井隊的工作辛苦,但是當濤濤拿到那一千八百快錢的時候,他的內心裏麵,還是暖滋滋的。


    因為,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終於有了賺錢的能力。


    濤濤走進明亮花園,他看著熟悉的十三棟樓,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


    家裏麵,冬梅專門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好飯。


    衛國還專門買了可樂雪碧。


    冬梅看看掛在客廳牆上的鍾表,她問衛國,說:“濤濤該迴來了吧?”


    衛國算著時間,說:“濤濤從靖邊開始,就上了高速,按道理這會,應該到了。”


    冬梅擔心的說:“這會都八點了,濤濤坐的車,該不會在路上出事了吧?”


    不知道怎麽迴事,當濤濤去山上工作之後,冬梅便每天都有很多不祥的預感。


    冬梅深知鑽井隊的工作很危險,甚至會危及到生命。


    由於擔心害怕,從來不迷信的冬梅,竟然也在家裏供奉起了一尊佛像。


    她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在佛像跟前禱告,希望菩薩能夠保佑自己的孩子,在沙漠裏麵一切平安,不要出事。


    當冬梅正擔心的時候,大門被敲響了。


    冬梅激動的站了起來,她一邊走向大門跟前,一邊說:“衛國,一定是濤濤迴來了。”


    衛國跟在冬梅的身後,他說:“快過年了,小偷多的很,你先趴在貓眼上,看一下再開門。”


    冬梅趴在貓眼上看了一眼。


    隻見,一個渾身髒兮兮,蓬頭垢麵的男孩,正背著雙肩包,站在門口等待。


    冬梅迅速的打開了門。


    濤濤看到母親打開了門,他激動的說:“媽媽,我迴來了。”


    冬梅看著眼前的兒子,不由的潸然淚下。


    以前那個皮膚白皙的兒子,如今變成了,有著兩個大紅臉蛋,並且皮膚黑紅的漢子。


    以前那個麵容清秀的少年,如今被風沙,吹成了一個成熟的爺們。


    冬梅拉住濤濤的手,說:“兒子,快,快進來。”


    關中人,即使父母和兒女的感情再親,他們彼此之間最親密的動作,也隻限於牽手,而不像外國人一樣,既是擁抱,又是親吻。


    濤濤進門後,看著父親,看著妹妹,他心裏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但是,他知道父親最討厭男人哭泣,所以濤濤使勁忍住了。


    衛國上下打量著濤濤,說:“快,坐下吃飯。”


    娜娜看著哥哥,開玩笑的說:“哥哥,你怎麽才去了一個月,就完全變了一個樣子啊,簡直成牧民了都。”


    濤濤放下肩膀上的書包,拿出來了馬**酒,牛肉幹,奶酪……


    他說:“爸爸,媽媽,娜娜,這都是蘇裏格沙漠裏麵的特產,我給你們帶了些迴來。”


    娜娜看著那些奶酪,說:“哥哥,這些奶酪,應該都是真奶酪吧。”


    濤濤笑著,說:“牧民賣的東西,應該都是真的,不過這些東西都很貴,我就沒有多買。”


    話畢,因為房子裏麵熱,濤濤脫掉了外麵的羽絨服,裏麵的厚毛衣,以及腿上的棉褲。


    娜娜看到哥哥裏三層外三層的裹了那麽多,她好笑的說:“哥哥,沙漠裏麵,有那麽冷嗎?”


    提到冷,濤濤真的是被凍怕了。


    他說:“哎,那裏是真冷,凍到人生不如死。”


    話畢,濤濤脫掉腳上的棉鞋和襪子,換上了拖鞋。


    當濤濤穿上拖鞋後,冬梅看到濤濤的腳後跟上,竟然全部裂開了口子。


    冬梅上前一步,仔細查看著濤濤腳後跟的裂口,說:“濤濤,你的腳後跟怎麽了?”


    濤濤感覺家裏麵簡直太好了,就連地板都是熱的。


    他雙腳踩在地板上,享受的說:“鑽台上太冷,腳後跟都凍裂了。”


    聽到兒子的腳後跟竟然凍裂了,冬梅心疼的說:“怎麽凍成了這個樣子,明天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去,不然留下後遺症就慘了。”


    濤濤已經習慣了腳後跟被凍裂,他說:“媽媽,沒事兒,我們隊上的鑽工,十個裏麵,九個腳後跟都被凍裂了,他們說沒事兒,迴家休息一個冬天,就自然恢複了,沒啥影響。”


    衛國的腳後跟也曾經被凍裂過,他告訴冬梅說:“你別擔心,沒事兒,慢慢就好了。”


    冬梅皺著眉頭,問濤濤說:“腳後跟都被凍成了那麽個樣子,走路疼不疼?”


    濤濤搖搖頭,又點點頭,說:“在內蒙的時候,感覺不怎麽疼,突然一迴到省城,卻感覺疼的厲害。”


    冬梅從抽屜裏麵找出了跌打損傷藥和紅花油,說:“你沒事兒了,給腳後跟後麵,好好的摸一摸,讓傷口趕緊好。”


    話畢,冬梅就準備用純毛毛線,給濤濤織一個毛線襪子,套在腳上。


    尤其是腳後跟的地方,她還故意加厚,這樣,孩子就不會凍裂腳後跟了。


    坐了一路車,濤濤已經很餓了。


    他狼吞虎咽的吃著桌子上的美味佳肴。


    冬梅看著濤濤的頭發又髒又長,她說:“濤濤,你上去一個多月,也沒有剪發啊?”


    濤濤吃著雞肉,說:“鑽井隊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麵,哪裏有理發店啊。”


    冬梅詫異的說:“那隊上的人,難道都留的是長發啊?”


    濤濤說:“所有鑽工,大家一般從家裏上來的時候,都會剃個光頭,這樣就省事了。”


    冬梅不敢相信的說:“那你冬休結束,明年去上班的時候,也要剃光頭嗎?”


    濤濤認真的點點頭,說:“一定得剃光頭,不然沒有地方理發,一出汗還癢癢。”


    冬梅搖搖頭,心說,自己和衛國奮鬥了一輩子了,為的就是讓孩子們過上好日子。


    可是眼下,濤濤過的是什麽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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