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冬梅知道濤濤的教官,竟然是村西頭三星的兒子少君時候,她是既驚訝又激動。


    她驚訝的是,少君高中學曆,現在竟然給一群本科生,當起了老師和教官。


    她激動的是,能在禮泉基地見到本村的孩子,實在是難得啊。


    冬梅本來準備邀請少君來家裏吃飯,可是還沒等冬梅邀請,少君竟然主動提著東西,上門過來看望冬梅了。


    冬梅衛國家,雖然和少君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但是兩家人關係卻很一般。


    當年,由於衛國是村子裏麵,少數幾個考學出去的孩子,所以村裏人在羨慕的同時,也很妒忌衛國家。


    而當時三星作為村長,還專門難為過冬梅。


    當時冬梅在生了兩個孩子之後,按照規定,是必須要做結紮手術的。


    可是,當時冬梅的身體非常不好,並不適合做結紮手術,她想把日子往後推一推。


    可是,作為村長的少君爸三星,卻不同意。


    他特地帶著人過來冬梅家抓人。


    為躲避三星抓自己,冬梅在家裏的地窖躲過,在房頂上躲過,甚至還曾經為了躲避三星的抓捕,還從後院的牆上翻過去逃跑過。


    最後,三星因為沒有抓到冬梅,而一氣之下抓了,剛從新疆冬休迴來的衛國。


    當時,三星告訴衛國,如果冬梅不迴來,那麽就抓他去結紮。


    三星本以為這樣會嚇到衛國,可是衛國反倒淩威不懼。


    他告訴三星,自己賤命一條,反正在新疆當石油工人,一年才能迴來一會,要下麵也沒啥用,要紮隨便紮,他概不反抗。


    雖然男人也可以結紮,但是三星最後,還是放了衛國。


    當時,這個事情鬧的滿村子人都知道。


    甚至連年僅六歲的濤濤,都被家人告知,如果有人問你媽媽在不在家,你一定要說不在家。


    雖然濤濤隻是一個六歲的,不懂事的孩子,但是他卻牢記了大人的話。


    當他被三星詢問時候,他堅定的說媽媽不在家,家裏隻有爺爺和奶奶。


    最後,衛國為了讓冬梅逃避結紮,連夜晚上帶著老婆孩子去了三線,然後坐車輾轉去了隴東鑽二基地。


    說實話,如果當時不是村長三星逼的那麽緊,衛國還真有可能讓冬梅帶著孩子,在老家多呆幾年呢,也不會那麽及時的,把冬梅從農村帶出去,讓她少受幾年的苦。


    那件事情過去好多年,當三星上年紀之後,他自己也後悔了。


    他後悔當時不應該難為冬梅和衛國。


    所以在衛國爸去世,挖墳的時候,三星格外的賣力。


    他試圖通過自己的表現,來讓冬梅和衛國原諒自己的過錯。


    現在,三星的兒子竟然成為了濤濤的教官,實在是讓冬梅沒有想到。


    而三星在得知了自己兒子,在衛國所在單位當教官的時候,也格外的詫異。


    他在詫異的同時,也從心裏期盼,衛國能夠不計前嫌,幫自己一把,把自己的兒子少君帶入油田工作,並且成為一名正式的石油工人,不用退伍了之後,迴家種地。


    所以,少君的這次過來,也是想,能見到衛國,能看到希望。


    少君一進門就非常的客氣,他阿姨長,阿姨短,叫的非常親切。


    冬梅從來都是不計前嫌的人。


    她一生信奉的人生信條,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做一個善良的人。


    冬梅看到少君來了,她特別高興,給少君燒了四個菜,還做了一個湯,好好的款待他。


    冬梅自從農村出來後,就沒有再見過少君的父母了。


    她詢問少君的父母,現在都在做什麽?


    少君告訴冬梅,他爸爸媽媽已經不種地了,都在外麵打工呢。


    爸爸在飯店裏麵當廚師,媽媽在飯店裏麵端盤子。


    詢問完了少君的父母,冬梅又詢問他弟弟少偉,在幹什麽?


    少偉比少君小兩歲,兩人都非常的白。


    少君告訴冬梅,弟弟少偉在台州的台資企業裏麵打工呢,一個月算上加班,能賺三千多塊錢。


    冬梅詢問完了少君,少君又禮貌性的詢問冬梅阿姨和衛國叔叔。


    當他得知,衛國在省城花了幾十萬,買了一百四十平米房子的時候,他簡直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少君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在縣城買一套房子。


    可是,他卻感覺以自己現在,一個月一千塊錢的工資,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實現自己在縣城買房的夢想。


    雖然少君沒有房子,但是他卻談下了一個女朋友,而且兩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濤濤關心的詢問少君,是怎麽追上人家女孩的?


    少君感覺自己也沒有怎麽追,就是別人介紹,然後自己去見麵,不知不覺的就成了。


    說著,少君就拿出了女孩的照片。


    濤濤和少君同歲,當他聽到少君竟然已經和女朋友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時,他非常之驚訝。


    他看著少君,說:“少君,你現在才二十三歲,難道這麽快,就準備結婚啊?”


    濤濤的心理年齡,要遠遠的低於他的實際年齡。


    不成熟的濤濤,不要說談婚論嫁了,就是找個女孩朋友,他都感覺費勁。


    少君卻非常淡然的說:“咱們都已經二十三了,該結婚生孩子了。”


    聞言,濤濤十分不理解。


    他覺得,要是讓自己現在結婚,現在生孩子,自己根本就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冬梅好奇的問少君,說:“你媳婦是哪裏人?”


    少君一邊把女朋友的照片裝進錢包,一邊說:“銅川人。”


    聽到銅川人,冬梅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煤礦。


    她說:“你媳婦在煤礦上班?”


    少君搖搖頭,說:“我女朋友是煤礦子弟,她父親在煤礦上班呢。”


    聽到女孩的父親有工作,冬梅詢問女孩的工作。


    她說:“她沒有迴單位嗎?“


    少君笑笑,說:“煤礦哪裏有油田好,煤礦現在,都是在走下坡路,不斷的倒閉,不要說招收子弟了,就是本單位的職工,都在麵臨下崗呢。


    它哪裏有油田這麽好,不但正在走上坡路,而且還在不斷的招工,不斷的漲工資。”


    冬梅看著少君眼睛裏麵羨慕的樣子,她問少君,說:“你現在當教官,是什麽編製?”


    聽到編製,少君長籲短歎的說:“哎,能有什麽編製,就是一個零時工,幹一天,結一天的工資,還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被辭退了呢?”


    聽到少君是零時工,冬梅歎息道:“我還以為你是單位,專門從部隊招收過來的正式工呢。”


    少君感歎,說:“我要是能成你們單位正式工的話,我晚上睡在被窩裏麵,都偷著笑呢。”


    話畢,少君覺得自己找到了機會。


    他便從冬梅嘴裏,探著口風,說:“冬梅阿姨,我衛國叔叔,能有辦法,把我弄到你們單位來不?”


    聞言,冬梅想到了勇勇和郭鵬。


    他說:“辦法有是有,但是現在讓你去上長慶石油學校上學,可能你的年齡有點超了。”


    聽到長慶石油學校,少君知道那個學校。


    他說:“我要是初中剛畢業,就去上那個學校的話,估計現在已經在油田都上班了。”


    冬梅說:“是啊。”


    少君問冬梅,說:“冬梅阿姨,我衛國叔叔,在哪個單位上班呢?


    他能把我弄到他們單位上班不?”


    冬梅說:“衛國在固井公司上班呢,他們單位現在是香餑餑,不要說你進了,就是濤濤都進不去呢。”


    聽到衛國所在的單位這麽難進,他又追問鑽井。


    他說:“冬梅阿姨,在我來之前,我朋友孫教官就通過關係,以單位子弟的名義,上了鑽井隊,簽了合同製b的合同,你們能不能把我弄成,單位哪個老工人的子弟,然後以合同製b的形式,上鑽井隊?”


    聞言,冬梅感覺非常困難。


    她說:“這個非常難啊,因為單位的所有職工的子女,都是登記在冊的。


    要是有從老家帶迴來的子女,還得做親子鑒定,才能迴單位招工呢。”


    聞言,少君的心,徹底涼了。


    他說:“那看來,如果我現在想進單位的話,隻能以零時工的形式進去了?”


    冬梅給少君解釋,說:“如果按照零時工的性質進來,那就劃不來了。


    雖然零時工和正式工都幹一樣的活,但是零時工卻沒有獎金,而且各種福利待遇也減半,根本劃不來。”


    聞言,少君灰心喪氣的說:“哎,現在想進個有編製的單位,簡直太難了啊。”


    冬梅安慰少君,說:“你先不要失望,你先把你的教官幹著,說不定哪天,機會來了呢。”


    對於冬梅的安慰,少君根本聽不進去。


    他說:“我覺得機會永遠不會來的。”


    相比少君來說,冬梅看的很長遠。


    雖然,眼下對於少君來說,確實沒有什麽機會,但是不代表將來,就沒有什麽機會。


    ……


    在冬梅和衛國夫婦的幫助下,少君在培訓中心一直幹了下去。


    雖然,他一直是零時工。


    幾年後,當少君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新的《勞動法》頒布了。


    其中,第四十六條第一款規定:“工資分配,應當遵循按勞分配原則,實行同工同酬。”


    於是,堅持不下去的少君,又看到了希望。


    他繼續以零時工的形式幹著。


    可是,雖然新法頒布了,但到實行還有一段漫長的日子。


    當少君工作到第八個年頭的時候,單位開始執行同工同酬了。


    雖然少君仍然是零時工的身份,但是他的工資,獎金,以及各種福利製度,已經和正式工,沒有什麽區別了。


    甚至,作為一名零時工,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住房公積金,也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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