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跟著勇勇跑到了大哥位於新莊的家裏。


    隻見,幾年不見,大哥家的頭門翻新了,而且院子也拓展寬了。


    冬梅還沒有走進去,就聽到前院的房子裏麵,傳來了娟娟的哭喊聲。


    冬梅記得,上次自己跑來阻止大哥和大嫂打孩子,還是勇勇和娟娟上初中的時候。


    現在,兩個孩子已經都參加工作了,可是大哥和大嫂,還是在對孩子進行體罰教育。


    冬梅衝進屋子,看到大哥拿著皮帶,大嫂拿著掃把把子,正對著縮在牆角的娟娟,瘋狂的毆打。


    冬梅衝過去,搶過大哥手裏的皮帶,拽過大嫂手裏的掃把把子。


    她說:“你們幹什麽呢,孩子都二十好幾了,你們怎麽還打孩子?”


    話畢,冬梅看著蜷縮在牆角的娟娟,好生可憐。、


    冬梅看的出來,如果孩子逃跑的話,肯定能夠推開父母而跑掉。


    顯然,她沒有選擇逃跑,而是選擇了受罰。


    冬梅看著娟娟甘願受罰的樣子,她心想,娟娟一定是認定那個賣水果的兒子了,不然,她也不會如此的堅持。


    因為冬梅替大哥和大嫂辦成了事情,讓勇勇成為了一名石油工人,所以從那次開始,每當大哥和大嫂見了冬梅後,都格外的客氣。


    大嫂看著突然闖入的冬梅,氣的給冬梅抱怨,道:“冬梅,你說我這女子,真是長的豬腦子,一點都不給家裏爭氣。”


    大哥更是氣的咬牙切齒的說:“這個孩子,簡直能把人給氣死。”


    冬梅假裝不知道的說:“孩子現在已經長大了,已經是護士了,能幹出什麽,把你們給氣死的事情呢?”


    大嫂指著娟娟的頭,罵道:“太不爭氣了,我們花錢供她讀衛校出來,為的是啥,為的就是讓她脫離農村,成為一個城裏人,可是她呢,偏偏又找了個農村人,難道將來結婚了之後,又迴到農村居住嗎?”


    大哥點了一支煙,抽著說:“我和你嫂子奮鬥了半輩子,總算把她給養大成人,讓她走出農村,成為了一名護士,可是現在,我們的所有努力,竟然都付之東流了,她又要成為農村人了。”


    冬梅聽到大哥和大嫂如此歧視和看不起農村人,她心裏不爽的說:“大哥,大嫂,咱們誰往上翻兩輩,不是農村人呢,再說了,農村人也沒有什麽不好啊,農村人也沒有得罪你們啊,就是你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嘛,你們幹嘛這麽看不起農村人啊?”


    冬梅的話,說的大哥和大嫂無言以對。


    大嫂給冬梅解釋說:“冬梅啊,你曲解我們的意思了,我們並不是看不起農村人,也不是歧視農村人,我們隻想讓孩子將來過的好一點,過的幸福一點,不像我們一樣,不是麵朝黃土背朝天,就是風裏來雨裏去,走街串巷的賣水果。”


    大哥給冬梅解釋道:“我們之所以讓娟娟落到城裏,還不是為了她好。”


    冬梅從大哥和大嫂的旁邊穿插了過去,扶起了縮在牆角的娟娟,說:“孩子,別哭了,你別怕,大姑過來替你說話。”


    娟娟委屈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看著冬梅,擦著眼淚,說:“大姑,我雖然找了個賣水果的兒子,可是他真心喜歡我,對我特別的好,我是找人嫁,又不是找錢嫁,幹嘛要嫁一個城裏人,幹嘛要嫁一個家庭條件特別好的人呢?”


    聽到娟娟被打了一頓之後,還是如此的執迷不悟,大嫂從地上找著掃把把子,說:“娟娟,你這孩子,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黃河不迴頭啊,我和你爸爸剛才給你說了多少了話,你竟然還不明白,難道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爸為你付出了這麽多,是為了什麽嗎?”


    娟娟躲在冬梅的身後,抽泣著說:”我當然知道,你們想讓我過的好,想讓我過上富人的日子,想讓我不受苦,不受罪,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難道富人就快樂嗎,難道富人就幸福嗎?“


    娟娟幾句話說的大嫂啞口無言。


    大哥接上去說:”娟娟,該說的話,我都給你說了,該講的道理,我也給你講了,你要是還手機號這麽執迷不悟,那麽你就去和那個賣水果的兒子繼續好吧,等到你將來吃苦受罪的時候,你不要迴來找我。”


    娟娟反駁大哥,說:“雖然顧小兵他父母是賣水果的,可是人家的家庭條件,根本不差啊,而且顧小兵本人還非常上進,我要是和顧小兵結婚了,我肯定不會受苦,更不會受罪的。”


    冬梅哥氣的臉色發青,他顫抖著嘴唇說:“你……,你……你簡直就是著了魔了。”


    娟娟繼續說:“爸爸媽媽,你們都是賣水果,我和我哥哥也是賣水果的,你們為什麽還看不起同樣是賣水果的人,難道你就不怕王亞婷,因為我哥哥是賣水果小販的兒子,而拒絕和我哥哥結婚嗎?”


    聞言,大嫂被氣的渾身發抖,她說:“娟娟,你給我滾,我要和你斷絕母子關係,你就跟那個顧小兵去吧,死了都不要迴來。”


    娟娟也很賭氣,她轉身就走。


    可是,還沒等娟娟走出房門,大哥就嗬斥住娟娟,說:“你先別走,你先答應,到時候你哥哥結婚的時候,你給人家十萬塊錢再走。”


    聽到大哥無緣無故讓娟娟給勇勇十萬塊錢,冬梅不解的看著大哥,說:“你們這是幹什麽,幹嘛難為快出嫁的女兒?”


    冬梅哥嘴裏的煙掉到了地上,他嘴唇顫抖的說:“我們為了供娟娟讀書,基本把家裏的錢,全部都花在她身上了,跟本沒有給勇勇花什麽錢,既然她要走,那麽就公平一點,把她從我們這裏,占用勇勇的那一份資源,給還迴來。”


    聞言,娟娟定住了,她頓了頓,說:“好,我知道,我上學,去醫院實習,在市裏租房子,花了你們不少錢,到時候,等我哥哥結婚的時候,那十萬塊錢,我會一分不少的,還給他的。”


    話畢,娟娟就要走。


    而站在門口的勇勇,則擋住了娟娟的去路,他說:“娟娟,你是我妹妹,你多花點錢是應該的,我作為你哥哥,我將來不會要你的一分錢,更不會花你的一分錢,所以你千萬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也不要現在就走,你難道就不能等爸爸媽媽的氣消了,再好好和他們好好說說話嗎?”


    聞言,娟娟停了下來,她沒有跑出去,而是去了勇勇的房間,然後鎖住了門。


    大哥和大嫂看到娟娟走了,兩人坐在炕沿子上哭了起來。


    冬梅看著大哥大嫂傷心的樣子,她走上前去,安慰大哥說:“大哥,你就別犯愁了,婚姻這個事情說不來,你就讓娟娟暫時談著去吧,到時候能不能成,還是另外一迴事兒呢。”


    接著,冬梅又安慰大嫂,說:“既然人家顧小兵家裏條件好,你們也就不要嫌棄人家了,雖然大家都盼著娟娟,能找個條件更好的醫生給嫁了,但是她沒有那個緣分,沒有那個命,咱們又怎麽能強求呢?”


    大哥擦著眼淚說:“我們要是早知道,娟娟是這個樣子,我們就不供她讀衛校了,把那些錢全部拿出來,把家裏這幾院子地方給蓋了,蓋上一個三層的小洋樓。”


    冬梅不明白的說:“大哥,大嫂,你們常年在寶雞市賣水果,隻在過年的時候才會迴趟老家,即使迴來了,也就呆個半個月,等年一過就走了,幹嘛把家裏蓋的那麽好啊,誰住啊,誰看啊?”


    大嫂在旁邊替大哥說話道:“咱們農村人,如果不把家裏的房蓋的好一點,將來勇勇怎麽找媳婦?”


    關中農村,凡事說親,女方必來男方家裏看房。


    如果男方家裏房子又高又大,那麽就證明男方家庭是好家庭。


    反之,如果男方家的房子不行,那麽就證明男方不是好家庭。


    大哥說道:“冬梅,你也是農村出來的,你應該也知道,家裏蓋房的這個重要性啊。”


    冬梅點點頭說:“我當然知道啊,可是,那都是什麽年代了啊,現在社會啊,要是聰明點的人,都不會蓋家裏麵的房子了,省著那些錢,去縣裏,或者市裏買套房,住到市裏,那該多好的。”


    當時,大家的思想,基本都停留在落葉歸根的思想裏,尤其是關中農村的人,他們即使在城市裏麵打拚的再好,他們也不打算在城市裏買房,也不打算在城市裏落腳。


    他們會傾其所有,在老家蓋一棟房子,然後自己和家庭,則會在城市裏麵,租著簡陋的房子住。


    顯然,冬梅的思想,相比大哥大嫂,甚至是周圍所有的人,已經提前了十年。


    而現在的農村,都流行蓋房,大家都是大蓋,特蓋,生怕家裏的房子蓋的不大,蓋的不高。


    冬梅這次迴老家,也發現了這個情況。


    她發現,不僅南陽鎮附近的農村,大家蓋的房子越來越好,越來越高,即使自己所在的尹家村和崔家村,也開始瘋狂蓋起了房子。


    可是,誰也不會想到,隨著城市化的推進,大量的農村剩餘勞動力,都終將是要往城市轉移的。


    十年後,當大家又開始流行不蓋農村的房子,開始流行在縣城或者省城買單元房,商品房的時候,冬梅哥和嫂子才意識到冬梅的眼光,至少比普通人提前了十年。


    冬梅哥聽到冬梅建議自己在寶雞市買房,他感到驚愕的說:“同樣的錢,我可以在農村蓋一棟三層小樓房,我幹嘛要去市裏,買巴掌大那麽一片單元房啊,我又沒傻?”


    嫂子也說:“冬梅啊,你是不知道,這幾年啊,咱們周圍的村民,都忙著蓋房子呢,咱們要是不跟上潮流,肯定會被淘汰的。”


    聽著嫂子的話,冬梅想說,如果你們跟著潮流,肯定會更快的被淘汰,因為你們那根本就不是跟上潮流,而是隨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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