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過年的臨近,衛國冬梅一家,又踏上了迴老家的旅程。


    隻不過,相比往年,今年的路程,徑直縮短了一天的時間。


    原來,他們每年迴老家的時候,因為沒有直接從市裏發老家的車,所以他們必須先坐車到省城,然後暫住一晚上,第二天再坐另外一班車才能迴去。


    可是現在,已經有了從市裏直接發往寶雞的長途車,而這輛車,剛好經過他們所在的縣城,所以衛國和冬梅坐著這輛車,隻用一天的時間,便能在晚上的時候,抵達縣裏。


    一家四口人,從縣城坐著發往鄉裏的汽車。


    在三線這個熟悉的地方下車後,衛國雇傭了一輛麵包車,拉著一家四口趕往家門口。


    以前,三線這個地方,隻有手扶三輪車和拖拉機。


    每次迴家的時候,衛國隻能雇傭它們,而一家人隻能坐在露天的馬槽裏麵。


    大冬天裏,迎著寒風一路吹,等到了家裏的時候,大人小孩都被凍成了個青蛋子。


    現在,有了麵包車,一家四口再也不用受凍了。


    他們坐在舒服的麵包車裏麵,很是享受。


    娜娜更是抱怨道:”爸爸,既然有麵包車,為什麽你以前,不雇麵包車拉我們迴家啊。”


    濤濤在旁邊高興的說:”這個麵包車真舒服。”


    而冬梅則搓著手說:”有了麵包車就是好啊,再也不用受凍了。”


    衛國給娜娜解釋說:”娜娜,以前迴老家的時候,三線這裏,根本沒有麵包車啊,隻有拖拉機,爸爸也是沒有辦法啊。”


    聽到大家的議論,開麵包車的師傅笑著說:”我也是今年才買了這輛麵包車,跑運輸呢。”


    聽到一個農民師傅竟然買了車,冬梅羨慕的說:”哇,師傅,你太厲害了,竟然買了車。”


    司機師傅笑笑說:”我可沒有那麽多錢買新的,這輛麵包車是二手的,不過能開就行,等我拉人跑運輸賺迴本了,我就換輛新的麵包車。”


    冬梅誇讚司機師傅說:”師傅你真行,我大哥的夢想,就是擁有一輛麵包車,看來他的夢想,距離實現也不遠了啊。”


    司機師傅說:”是啊,現在社會好,國家好,哪怕是個不識字的農民,隻要肯努力,勤勞不懶度,一樣可以過上城裏人的生活,一樣可以實現夢想。”


    坐在旁邊的衛國,聽著司機師傅說話的聲音,感覺很熟悉。


    他說:”師傅,我記得前幾次我們迴來,好像就是雇傭的你吧。“


    聞言,司機師傅笑笑說:”是啊,以前我開的是三輪奔奔車,現在我手裏有錢了,就換這輛二手麵包車,我的夢想就是,有一天可以擁有一輛自己的大巴車,然後跑長途,那個才賺錢呢。”


    衛國說:”加油師傅,我相信您的夢想,一定能夠實現。”


    麵包車比拖拉機快的多,不一會就駛進了崔家村,停在了家門口。


    臨走的時候,司機告訴衛國,自己叫馬紅星,就住在三線鄉裏,如果以後迴來了,就找自己開車送他們。


    相比往年,當衛國媽估摸著衛國冬梅一家要迴來的時候,總是在門口張燈結彩,又是掛著燈籠,又是亮著燈泡。


    可是今年怎麽了,不僅門外麵漆黑一片,就連家裏也黑燈瞎火。


    衛國一家四口人,走進家門之後,看著漆黑的院子,和沒有亮燈的房子,感覺很是奇怪。


    衛國說:”怎麽一個燈都沒有拉著,難道媽出去了?”


    冬梅也說:”應該是,不然家裏的燈一定亮著呢。”


    這時,濤濤大喊了一聲:”奶奶,我們迴來了。”


    娜娜也跟著喊了一聲:”爺爺,我們迴來了。”


    兩個孩子喊完了之後,衛國爸才從房子裏蹣跚的走了出來。


    他看到兒子兒媳一家四口迴來了,高興的說:”我天天都在等你們迴來,你們可終於迴來了啊。”


    衛國看到父親出來了,母親卻沒有出來,他看著父親說:”爸,我們迴來了,我媽呢?”


    衛國爸說:”去你弟弟保國那裏了。”


    冬梅說:”哦,去保國那裏了啊,什麽時候迴來呢?”


    衛國爸說:”暫時不迴來了。”


    聽到不迴來了,衛國納悶的問:”為什麽不迴來了呢?”


    衛國爸突然想起來什麽,他突然高興的說:”哎呀,瞧我這腦子,都忘了告訴你們了,保國媳婦生了,而且是一對龍鳳胎,你媽媽去南陽鎮照顧孫子去了。”


    聽到弟弟終於有孩子了,衛國高興的說:”哎呀,保國終於還有孩子了,真是恭喜他啊。”


    冬梅也高興的說:”不生是不生,一生竟然是一對雙胞胎,真心不錯啊。”


    相比兩個大人的高興,濤濤和娜娜卻憂心忡忡的說:”奶奶有小孫子了,會不會就不喜歡我和娜娜了啊?”


    聞言,衛國爸笑的合不攏嘴說:”我的寶貝孫子,就算你們的奶奶有了小孫子,她也永遠愛你們。”


    說著,衛國爸就揭開門簾,讓一家四口進屋子暖和。


    可是,走進房子裏麵後,除了熱炕之外,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衛國爸順手拉著了電燈說:”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不開燈,就這麽黑坐著。”


    衛國看著父親說:”爸,咱家又不是沒有錢,你一個人在家了,就把燈打亮,想看電視了就看電視。”


    衛國爸搖搖頭說:”我都七十二的人了,還浪費電幹什麽,省下來這些錢,給你們和孫子們花。”


    衛國說:”爸,您就別節省了,我們有錢,你的錢,您就往完的花。”


    冬梅站在房子裏麵,凍的瑟瑟發抖著說:”爸,屋子裏麵,不是有蜂窩煤爐子嘛,怎麽沒有生著啊。”


    衛國爸這才開始生爐子說:”我一個人在家,要那麽溫暖幹什麽,太浪費蜂窩煤了,我是等著你們都迴來後,才準備生爐子暖和呢。”


    冬梅搖搖頭說:”爸,您就別節省了,現在又不是舊社會,不僅窮,而且什麽也沒有,現在是新社會,大家都有錢了,而且日子越過越好了,什麽都有,您就別太在乎那點電和蜂窩煤了。”


    衛國爸生著了爐火說:”哎,節省了一輩子了,都養成一種生活習慣了,改不了。”


    冬梅知道衛國爸在銀行裏麵有著幾萬元的存款,可是她看著衛國爸節省的樣子,突然理解了衛國為什麽也如此節省,原來都是家庭遺傳啊。


    衛國的節省,有些可以接受,但是有些節省,冬梅簡直無法容忍,就比如,衛國在家的時候,每當到了晚上,隻要燈開著,就不準開電視,隻要電視開著,就不準開燈,哪怕他看報紙,也要把報紙拿到電視跟前,借著電視的那點光線來閱讀。


    而且,洗了菜,做了飯,洗了衣服的水,衛國從來不讓倒掉,而是專門用一個大桶給積攢起來,用作衝馬桶的水。


    每次吃完飯後,衛國都要給碗裏倒些開水,把碗裏沾的那些油衝一下,然後再把碗裏的開水喝掉。


    類似於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冬梅甚至為此和衛國吵過架,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衛國改變這些,她認為不該節省的地方。


    可是今天,聽衛國爸說節省是一種生活習慣,是一種生活方式之後,冬梅就決定不再改變衛國了。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一個人一旦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是很難改變的,除非換一個人。


    收拾完東西,燒熱了炕之後,冬梅就走進廚房,準備給大家張羅著做點飯吃。


    可是,當他走進廚房的時候,發現整個廚房竟然連一壺開水都沒有。


    冬梅很是納悶,她衝著房子裏麵喊說:”衛國,房子裏麵有沒有開水壺,端點開水進廚房來,我給大家下麵。”


    衛國掂了掂房子裏麵的幾個水壺,發現都空空如也。


    衛國不解的看著父親說:”爸,你每天不喝開水嗎,怎麽家裏連一點開水都沒有?”


    衛國爸趕緊從炕上下來,一邊張羅著在蜂窩煤爐子上燒開水,一邊說:”年齡大了,急忙尿不出來,所以每天就吃飯的時候喝點湯,平時基本不喝水,所以就沒有燒水了。”


    聞言,衛國知道,父親是因為年齡大了,前列腺出了問題,而導致尿不出來。


    可是,即使尿不出來,那也要喝水啊,不然嚴重了怎麽辦。


    衛國給父親倒了一杯水說:”爸,你先把這一杯水喝了,我明天就帶你去縣醫院給你看病。”


    聽到要去醫院,衛國爸趕緊搖搖頭說:”我都一把老骨頭了,還去什麽醫院,浪費那錢幹什麽,能堅持一天是一天唄。”


    聽到爸爸竟然不願意去醫院,衛國有些難過的說:”爸爸,您為了兒女辛苦了一輩子,也節省了一輩子,現在,您的兒女們都出息了,有錢了,你為什麽還要如此節省呢,您應該過過好日子,享受享受生活了。”


    衛國爸笑著說:”我出生在饑荒年代,我生下來三個月的時候,我爸爸,也就是你爺爺,就推著獨輪車,一邊推著我和姐姐哥哥們,一邊推著你奶奶,沿路出去要飯,逃荒。


    我兩歲的時候,我母親因為饑餓,死在了半路上,我父親也因為沒有飯吃,差點死掉。


    沒有辦法,我的一個姐姐,賣給了地主家做童養媳,這樣,我父親和我,還有我的幾個哥哥姐姐,才活了下來。


    現在,社會這麽好,有吃,有喝,還有錢,我已經很滿足了。”


    衛國爸爸從小就失去了母親,並且從來沒有感受過母愛。


    他知道,孩子如果得不到母愛,會有多麽的可憐,所以衛國爸把自己畢生的愛,都給了孩子們。


    現在,衛國定居在城裏了,可是仍舊把父親扔在農村,衛國突然感覺心裏非常的難受。


    他抑製不住流出了眼淚說:”爸爸,媽媽去南陽鎮照顧弟弟的孩子了,您一個人在家裏,我不放心,等過了年,我就帶你去城裏,我們一起住,讓你好好享享清福。”


    聽到兒子要把自己接進城裏,衛國爸趕緊擺擺手說:”我一個老農民,又髒,還不講衛生,去你們城裏,把你們幹淨的單元房,給你們弄髒了怎麽辦,我就呆在農村,還自在。”


    雖然衛國爸,不打算跟衛國進城,但是他還是很好奇,城裏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衛國爸年輕的時候當兵,跟著部隊打仗,最遠到過西藏。


    他期間負了幾次傷,還有一次掉進河裏,被吹了幾公裏,差點淹死,所以他很珍惜現在的生活,總是感覺什麽都好。


    聽到爸爸不願意跟自己進城,衛國苦口婆心的勸說了半晌。


    終於,他說服了父親,跟自己進城去享福。


    可是,父親的條件卻是讓衛國再等半年,等天氣暖和了再去,他怕單元房裏麵的暖氣太幹燥,自己去了之後,適應不了。


    衛國聽到父親終於答應跟自己進城享受生活了,他高興的說:”爸爸,隻要你跟著我進城,我一定把您當皇上一樣的伺候,讓你每天都過的快樂,舒心。”


    衛國爸趕忙說:”千萬不敢把我當皇上一般的伺候,我一個老農民可受不了,我呀,就是跟你進城,去看看你們城裏人是怎麽生活的,每天吃的,喝的,玩的,和我們這些農村人,一樣不一樣?”


    不一會兒,一壺水燒好了,衛國提著熱水壺進了廚房,遞給了冬梅說:”開水好了,你用吧,完了,夏天的時候,把我爸接到咱家去,讓他老人家也享享福。”


    聽到衛國爸要和大家住在一起,冬梅擔心的說:”到時候,我既要做生意,而且還要照顧孩子,哪裏來的時間伺候你爸爸啊?”


    衛國本來就感覺自己虧欠父親的東西很多,當他聽到冬梅竟然不同意帶爸爸進城的時候,瞬間暴怒了。


    他直接指著冬梅的鼻子罵到:”冬梅,我告訴你,我父親含辛茹苦的把我們姊妹幾個撫養成人,出錢供我上學,我現在出息了,可是卻從來沒有迴報過父親,現在,我要把我爹帶進城,如果你不答應的話,那麽你就給我滾蛋。”


    聽著衛國的話,冬梅一下子蒙了,她瞪著大眼睛說:‘衛國,你是不是吃炸藥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爆炸了,我又沒說不讓你爸爸住家裏,我就說,可能沒有精力照顧他,你發這麽大的火幹什麽?”


    衛國大吼道:”冬梅,哪怕你不做生意,不賣飯,你也必須照顧我父親,讓他安享晚年,這個沒有商量的餘地。”


    冬梅聽著衛國的話,感覺渾身不舒服,她心說,這個衛國,今天到底是這麽了,平時溫文爾雅,今天怎麽竟然變的這麽霸道,簡直如餓狼一樣,仿佛衝過來就要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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