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說話了,周圍顯得異常安靜,突然的,遠處好像傳來一些說話聲,細細碎碎聽得不甚真切。


    玉姚拉過男人往前走去:


    透過密密麻麻的層層花枝,彌漫著臘梅清香,是一個拿著鉗子的小宮女。


    “什麽破差事啊,大過年的偏剩我一個人在這兒受凍,什麽剪花枝祭花神,不就是欺負我新來的嗎?”。


    “很冷嗎?”。


    隨後這道聲音玉姚耳熟了,是安陵容。


    小宮女似乎被嚇到了,一下跪倒在地,“奴婢……奴婢倚梅園宮女,今夜被派過來修剪花枝的,不想擾了貴人,貴人原諒啊……”。


    安陵容親自扶她起來,語氣帶著幾分別樣的柔和,像極了江南細細的春雨,淨化人心。


    “你不用這樣,我也並非什麽貴人,不過也是這後宮裏默默無聞的一員,與你……其實沒有太大不同的”。


    餘鶯兒一臉懵逼,覺得這人真是矯情,怎麽會不同,她在這裏是幹活,被迫的,而對方一看打扮就是來賞花賞雪的。


    不過她也隻道,“貴人就是貴人,貴人真愛說笑……”。


    安陵容從懷裏取出一方帕子遞過去,“我人微言輕也幫不了你什麽,這是塊方糖,平日裏我總頭暈,聽了太醫的話便在身上備些”。


    餘鶯兒瞪大了眼睛,歡歡喜喜接過,對眼前人有些改觀了。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那……貴人繼續賞花吧,奴婢花枝剪得差不多了,就先迴去了”。


    “嗯~注意安全……”。


    等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安陵容看了會兒月亮,看了會兒花花,最後雙手合十:


    “自到宮中,人人都求皇恩聖寵,我一願父母弟弟安康順遂”。


    “二願在宮中平安一世,與虞嬪姐姐為永恆摯友,如此,於深宮中不至於太過寂寥”。


    “……宮中爭鬥不斷,要保全自身實屬不易,三願……三願,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在這樣清冷的夜裏,陵容的聲音聽來竟是莫名的靈動悠遠。


    ……


    祈福完畢的人離開,留在原地的是一張掛著的小象。


    看完全程的玉姚:果然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故事。


    “都說江南煙雨如畫,美女如詩,今夜一觀,陵容妹妹自成一方天地”。


    同樣陪看全程的胤禛:安陵容?


    近幾個月來,玉姚的承乾宮處處都是她的影子,小到床幔上的一枚香包,大到置物架上的擺件,林林總總有許多……


    包括……他好不容易坑蒙拐騙才得來的腰間荷包……


    真是想想就生氣。


    一時不知道是遷怒方才站在那兒的女子,還是眼前這個感慨萬千的小沒良心。


    胤禛拉過玉姚的手往迴走,“該迴去了,冷風陣陣有什麽可待的”。


    玉姚:……


    不是,你也知道啊。


    你也知道這裏寒風刺骨啊。


    是誰非把她逮過來玩浪漫的?


    越走越氣的玉姚一步都不想走,卡在原地噸位十足。


    胤禛沉默片刻,明白了,緩緩蹲下身,“上來吧,朕背你迴去”。


    玉姚哼了一聲爬上去,“……都怪你~”。


    “……是~怪我”。


    順杆爬的玉姚:“那你說,該怎麽補償我?”。


    “庫房鑰匙不是給你了嗎?”。


    不依不饒的某人:“人家要的不是錢!”。


    “那……改天帶你出宮玩?”。


    ……


    女子嬌俏霸道的聲音夾雜著男人的寵溺,隨著冬風,送到隱於暗處的安陵容耳中。


    都說潤物細無聲……


    沒關係的……她安陵容,有的是時間,和耐心。


    ~


    初三,承乾宮飄出一道旨意:虞嬪晉虞妃。


    宜修當時就懵逼了,之前一直想不顧身份貼臉開大勸皇上雨露均沾,奈何連進都進不去乾清宮。


    如今是徹底坐不住了,隻是屁股才抬起一些又落迴去。


    “剪秋!”,冷靜下來的宜修調轉榔頭,一錘子把麗嬪敲去了壽康宮。


    被拐好幾拐忽悠去做槍的麗嬪前腳才出來,後腳太後老太婆的傳話就到了承乾宮。


    要說她不想找皇上嗎?


    那可太想了,畢竟從源頭解決問題才是真的解決問題。


    隻是跟宜修一樣的煩惱,皇上不搭理她這個老娘。


    隻能柿子撿著軟的捏。


    玉姚乘著輦轎來到壽康宮,進了第一道門,發現進不去第二道門。


    一個滿臉皺巴叫竹息的,下巴尖都能抬到她眉毛上頭,也不行禮,直挺挺火柴棍似的高高杵台階上。


    “太後娘娘在用藥,還請虞嬪在此等候一二”。


    玉姚當時就要不好了,如今才年過多久,雪不要太厚,空氣不要太凍人,抬頭一看,房梁上倒掛著一戳又一戳冰柱。


    要不說後宮裏熬出來的上屆贏家呢,折騰人是一套一套都不用思考過腦的。


    玉姚等個毛等,毫不猶豫轉身就走,“既然太後身體不適,那看來是不太方便,臣妾先迴去了”。


    給點顏色開染房的東西,真當自己是棵蔥了。


    一個吉祥物,來是尊老,不來是愛幼,她才十四呢。


    竹息目瞪口呆,脫口就是訓誡,把自己當大清副太後了。


    “你……壽康宮豈容你放肆,虞嬪……這後宮中的女人就像是禦花園的花兒,開了敗,敗了開,一茬接著一茬從未中斷,需知道,花無百日紅~”。


    玉姚眉毛都沒動一下:敗敗唄,又如何,能如何?


    她不會主動惹事連累別人已經阿彌陀佛,讓她委曲求全,為了誰?


    甄遠道?讓他去死吧。


    甄夫人?怪她嫁錯人。


    甄家族人?算他們倒黴。


    還是那句話,投資需謹慎,占便宜有風險。


    “啪啪!!”。


    “啪啪啪!!!”。


    是靜鞭。


    “皇上駕到……”。


    竹息眼皮子一跳,當然也不是很買賬就是了,高高昂著頭,膝蓋都沒彎一下。


    “老奴參見皇上”。


    “太後娘娘她老人家……你……你們做什麽!”。


    “拉下去,杖斃”,來不及告完狀就被人摁住,緊跟著就是要命的令。


    竹息當時就嚇尿了,扯著老脖子,“皇上!我是太後娘娘的人,太後娘娘是您的生母,您是要不孝嗎?”。


    玉姚嘴角抽搐,“這人臉皮好厚,這種話我都說不出口”。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皇上親娘呢。


    胤禛眼皮不帶抬的,將玉姚打橫抱起,朝輦上去,“夷三族”。


    蘇培盛:……


    玉姚:……


    哦豁!


    多麽痛的領悟。


    竹息兩眼一翻暈了過去,這位仗著太後狐假虎威,稱霸後宮多年的老嬤嬤,她最終的結局,就是死狗一樣被拖走。


    而她的太後主子,卻是從頭到尾都沒出來看上她一眼,知道出來就會被皇帝下麵子,一個奴婢而已,哪裏比得上她尊貴的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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