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


    呂原和劉吉兩人走出承宣布政使司衙門,皆是一臉凝重神情。


    今年這次大旱著實可怕。


    連布政司衙門都要節約用水,整個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員,幾乎全部到地方去指揮賑災了,留守的陝西承宣布政使司右參議,在招待兩人時,讓人倒茶,都隻倒半杯,告罪的說水源枯竭,兩位海涵。


    連布政司衙門用水都這麽謹慎,可想山西這邊的旱情有多嚴重。


    不說赤地千裏,基本上春苗都枯了。


    劉吉咳嗽一聲,“呂侍郎,你看咱們怎麽分工,下官以為,災情嚴峻,我們應該兵分兩路,去檢視各地災情情況,迅速上報朝廷劃撥賑災糧款,下官請命去平陽府,太原府下轄的呂梁和晉中,還請呂侍郎多多費心。”


    平陽府比較遠,下轄臨汾、汾西、洪洞、嶽陽等地。


    表麵上看,這是在討好呂原,劉吉去長途跋涉。


    實際上……


    劉吉的那點心思,呂原會不知道?


    不動聲色,“劉修撰心憂社稷,某甚是欽佩,那便依你之言,我們分頭行事罷。”


    劉吉笑道:“那下官就此別過。”


    行禮,帶著人立即出發去往平陽府。


    呂原看著劉吉的馬車遠去後,轉身上了馬車,對車夫道:“去太原府錦衣衛千戶所。”


    檢視災情?


    沒這個必要。


    有錦衣衛在,什麽災情不能清楚的知道。


    呂原知道劉吉在搞什麽鬼,也知道劉吉背後那一群人的算盤,對此呂原一點都不急,甚至還希望他們快些發動。


    畢竟賑災是大事。


    他們發動後,自己這邊才能快速的加大賑災力度。


    好消息,目前旱災在可控範圍內。


    本地官府開辦的粥廠,能確保暫時沒人餓死,但要是劉吉他們拖上十天半個月,自己這邊遲遲無法行動,則有可能餓死人。


    太子殿下的意思……政敵要對付,災民不能餓死。


    呂原深為讚同。


    倒不是說呂原沒有其他心思,也有的。


    當然也希望女兒呂煥能成正宮太子妃,但那是後事。


    當下緊要是保住太子的東宮儲君之位。


    當務之急,去山西的錦衣衛千戶所,把山西這邊的情況摸透,看看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和山西都司,有多少人和唐氏外戚以及某些朝堂七卿勾連在了一起。


    太子殿下可不隻是對付唐氏外戚。


    還要鏟除一批守舊文官勢力。


    若非如此,朝堂上豈會出現一麵倒支持換儲的聲音——有一批人,其實在配合大家演戲,陛下經營了十多年的大明朝堂,沒有一點忠誠臣子?


    像王文之流,上了年紀會支持陛下和太子。


    那麽年輕官員就不會為了仕途選擇站隊?


    尤其是寒門出身的官員。


    傻子都知道,這種大是大非麵前,應該選擇誰才符合仕途利益,再者,別忘了,於謙現在是帝師,朝野之間,支持於謙的人能少麽?


    ……


    ……


    文華殿。


    於謙撫摸著胡須,看著埋頭讀書的太子,很是欣慰。


    於謙在太宗治內出仕。


    見過太宗。


    當下的太子,其實很像很像年輕時候的太宗,銳氣、陰狠,但又聰慧,不同的是,太子殿下的性情更矛盾一些。


    更不同的是,太子殿下有點荒淫跡象。


    據今日戴義不小心說漏了嘴,這幾日太子妃身體不適,太子殿下昨夜竟然讓柳旒、周青、李琴三個人侍寢。


    年紀輕輕的也不怕閃了腰。


    看著時辰不早,於謙想早些去刑部,對朱見濟道:“山西那邊賑災進展如何了?”


    朱見濟放下書,笑道:“呂原和劉吉,估計才到山西,我現在就擔心劉吉和山西承宣布政使司那一批人拖時間,這樣會苦了災民。”


    於謙哦了一聲,“換儲的風聲有點激烈了,這事微臣有些奇怪,不說兵部那一幹人,為何連陳循、商輅都會選擇支持換儲?”


    兵部尚書劉珝、右侍郎唐盛支持換儲,可以接受。


    但兵部下麵那一批郎中、員外郎和主事,很多都是於謙提拔起來的,現在於謙又是帝師,這些人不應該支持換儲才對。


    而且陳循和商輅是天子心腹,更不應支持換儲。


    什麽一朝天子一朝臣。


    都是扯淡。


    陛下禪位,太子登基,就能影響商輅和陳循未來的地位了?


    太子黨目前可知的就那麽幾個,能威脅道商輅和陳循?


    純粹無稽之談。


    朱見濟笑道:“於少保心裏不明鏡麽,非要孤說出來?”


    於謙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這麽說,是陛下和殿下早就布局了,倒也是諷刺,唐氏外戚是陛下一手提拔起來的,結果現在又要親自下場來覆滅唐氏外戚。”


    朱見濟想了想,“於少保,其實有句話孤憋在心裏很久了,既然說到此事了,孤就直說了罷。於少保身為我大明長城,肯定是功垂千秋的,但自土木堡之變後,於少保坐鎮兵部,組建團營,將皇權和兵權分離,看起來是為國家社稷著想,擔心大明未來的天子中再出一個堡宗,確實可以避免這樣的情況,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文官集團的不斷坐大,這才十幾年時間,大明的文官集團已經可以硬鋼皇權,甚至能造成直接威脅了,如果不改變這個現狀,以後我老朱家再出幾個明君,想要遏製文官集團,是不是容易出現我大明天子易溶於水的後果?”


    於謙愣住。


    他真沒想這麽遠,而且他也不認為大明的臣子敢對天子下這種手段……因為他不是這樣的人,過於理想化的看待其他讀書人了。


    朱見濟繼續道:“正因為這種情況,天子不能坐以待斃,必須遏製集團拿迴兵權,所以父皇才要重用唐氏外戚以製衡文官集團,隻是沒想到……唐貴妃生了個福王,讓唐氏外戚有了野望,從這方麵說,於少保雖然初衷是為大明天下,但你的操作,無意間促成了這個局麵,另外,孤其實認為,福王朱見津也是源頭之一。”


    於謙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道理……好像是這個道理?


    難道真是自己錯了?


    於謙沉默了。


    他還聽出了一個恐怖的畫外音:太子殿下對福王有殺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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