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員外哈哈大笑,“這你就不懂了,兄弟,現在百姓手裏還有些錢糧,賣不上高價,再等兩月,入冬之時,我說賣多少錢,他們都得買!”


    “張員外算盤打得好,就怕朝廷到時派糧下來,那可就虧大了。”


    “誒,小兄弟,這是什麽地方秦家的地盤!皇後娘娘姓什麽姓秦!真要是有動靜,我們會不知道我,我上麵有人……”


    張員外小心看看左右沒人偷聽,才悄悄比了個動作,那樣子滑稽極了。


    杭釋臉上陪笑,手卻將酒杯攥緊了。


    這些一心隻想著賺錢的富戶,真是連做人的良心都沒了,這種時候還想著賺窮苦百姓的錢!把糧食高價賣給他們,不冤!


    張員外還想再吹噓幾句,好讓杭釋多收點糧食來給他,忽然聽廂房門被推開,一個男聲朗朗道:“我說聽著耳熟呢,果然是張員外,員外好興致,怎麽也不叫上我”


    張員外臉上的得意威風消失殆盡,心中直叫苦“乖乖,怎麽這時候碰到他了!”卻不得不站起身來陪笑道:“秦公子!不知道秦公子今日有空,不然我一定要下帖請的。”


    說著向兩人介紹,“這位是秦鬆立,秦公子。這位是杭釋,杭公子。”


    杭釋起身見禮,見秦鬆立二十五六的年紀,容貌俊朗中帶有三分陰柔之美,身姿挺拔,下頜上蓄著短短的胡須,平添了三分成熟世故。再一看張員外那小心巴結的樣子,想到他姓秦,便對他的身份清楚了幾分。


    秦鬆立在房間裏一打量便笑道,“可是我唐突了打擾張員外和杭公子談生意了吧。”


    “哪裏哪裏,張員外好客,帶我見識一二。”杭釋主動迴道。


    秦鬆立這才坐下,“張員外不止好客,做生意更是厲害,我還想讓張員外帶我賺點銀子花花。上次咱們談的糧食,怎麽著啊員外”


    秦鬆立笑容溫和,張員外的臉上卻冒出汗來,“這個,這個,我正想改日找秦公子再談談呢……喝酒,咱們喝酒,今天隻談風月不談生意好不好虹娘,把你們這兒最好的胭脂醉拿來!”


    老鴇端上幾壺酒,三人閑話取樂,再不談別的了。


    一時酒席散了,張員外不知有意無意,已醉得不認人了,他的小廝將他搬上馬車,朝二位公子一鞠躬,趕緊駕著馬車走了。


    隻留下秦鬆立和杭釋二人站在樓前。


    秦鬆立閉目思索了一會兒,輕聲開口道:“杭釋,杭公子……我記得濟民堂在湖廣的大掌櫃就姓杭吧”


    杭釋微微一笑。這一趟收糧是湖廣各地的濟民堂幫了忙的,雖說隻是牽線,但這麽多地方一齊買糧運輸,動靜不可謂不小,秦氏的人知道一點也不奇怪。


    當下也不否認,輕描淡寫道:“確實是家父。不過這一趟隻是我出來瞎鬧,跟濟民堂沒關係。”


    “哦那杭公子收的幾千擔糧食都找到去處了”


    “哪裏那麽容易,出來了才知道生意不好做啊。我一向不慣這些討價還價,覺得無趣,已經不想玩了。”


    “杭公子有家業,本不必受這些苦,雲夢澤眼下有些兵荒馬亂的意思,的確不好玩。”


    杭釋卻突然笑了,“秦公子可是折煞我了。秦公子是秦氏家族子弟,尚且如此勤勉,我跟秦公子相比,實在是懶怠了。”


    二人相視,客氣一笑,正好秦鬆立的車夫趕著一輛精致的馬車到了,身後小廝就扶著秦鬆立上了車。


    二人車上車下一拱手,馬車離開了。


    貼身的小廝秦中在車上低聲道,“他明明收了六千擔,現在隻賣了三千擔,怎麽說不玩了張員外可是求著他要買啊。”


    秦鬆立也在沉吟,“是有些古怪,不過他哄騙我們也說不定,還是派人盯著。另外,和城裏其他幾個富戶談得怎麽樣了”


    秦中麵上有些為難,“他們都嫌咱們的糧食太貴了。”


    “哼,把網撒大一點,這附近城鄉所有的富戶都派人去談,再告訴他們,晚一天就漲一點,多猶豫幾天就不是這個價了。隻要杭釋那邊不賣糧了,他們總會買的。”


    秦中答應下來,馬車裏恢複了安靜。


    秦鬆立心裏卻在琢磨另外一件事。


    雲夢澤大旱到了糧食絕收的地步,是誰都沒有想到的。自己也是憑借秦氏多地的情報猜出了一點兒,運糧來高價賣更是賭了一把,旁人誰都不相信。


    等到雲夢澤事發,天子下派欽差,所有人才如夢初醒。可是這時再要去收糧食,已經來不及了。


    杭釋居然一早就做好了準備,算算日子,比自己還提前幾天,他是怎麽知道的


    而且他第一次出來做生意,就販了這麽多糧食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來賣,真的隻是碰巧嗎


    秦鬆立總覺得,杭釋的背後是有人指點的。隻是那人是誰呢如同杭釋所說,他父親杭誌遠真不像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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