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不禁想到,如果時間重來,三夫人柳蕪能夠像今天的羽蘅這樣,努力地將未來攥在自己手裏嗎


    大約是不行的。


    柳蕪為人隨和,心氣卻高,從來不屑於爭鬥搶奪。當年被棄就被棄了,如今雖然迴來,也從來不到眾人跟前去,除了和女兒重逢,以後如何打算,不過是隨命運擺弄。


    看著羽蘅的背影,芸娘第一次覺得將來還有無限可能。


    迴到夕扉園,羽蘅交代了一聲,說這段日子要專心看書,無事不要擾她,就一頭鑽進了房間。


    大家不明所以,聽芸娘說羽蘅有心學醫,都覺得十分驚訝,原來羽蘅竟不是瞎琢磨


    羽蘅攤開趙闕的書稿,書稿上的筆跡蒼勁有力、形神皆備,同趙闕不修邊幅的樣子完全不同。


    羽蘅雖聽趙闕說了許多許多的話,但見到他留下的東西還是第一次,這一手好字仿佛把羽蘅帶到了忘川河邊。


    羽蘅那時候絕望到瘋狂,是趙闕主動跟她說了話。他問了她叫什麽名字,然後就像講故事一樣說起那些往事。


    他介紹了濟民堂,說了自己掌門的身份,提起他留下的諸多布置,然後就是一遍又一遍的背誦醫書。


    在他用自己的灰飛煙滅換取羽蘅的重生一世之前,他曾說,“丫頭,緣分天定,你的路還沒走完,也許一切還有機會。”


    但到了今日,羽蘅已經明白,也許她和趙闕的相遇是天定的緣分,但如今她能有這樣獨立的底氣,都要感謝趙闕。


    怪老頭,你安心去吧,我一定不會負你青眼。


    從這一晚開始,羽蘅房裏的油燈又要燃到半夜才熄。


    此時的杜羽蘅已在杜府站穩腳跟,和在李家鎮時大不相同。再看趙闕的親手書稿,一條條醫理一張張方子,猶如趙闕昔日在耳邊念誦,常常不知不覺看書到睡著,夢裏卻又和趙闕對麵而坐。


    羽蘅進步飛快,去濟民堂也很頻繁,三五日就要去一次,每次都是帶著芸娘,杜泰趕車。


    不過兩個來月,羽蘅已將趙闕留下的書稿看得七七八八,杭誌遠再一次被羽蘅的學習速度所震撼,心想等下一次她再來,可拿什麽教她呢


    可是沒等杭掌櫃想出辦法來,杜府裏已經有人看不慣了。


    這日上午羽蘅在園子裏曬太陽,腦子裏迴顧著昨晚剛想通的醫理,一個小丫頭跑進來對羽蘅說,“三小姐在就好了,老夫人請你去呢,說是有話問。”


    羽蘅認得她是老夫人房中新來的小丫頭喜兒,隨手抓了一把瓜子給她,笑道,“喜兒,老夫人叫我什麽事”


    喜兒不敢接,低頭道,“三小姐快去吧,老夫人在等了。”左手卻在身前悄悄比了個四的手勢。


    羽蘅了然一笑,讓她先去迴話,說自己馬上就去,另外叫了瑞青和瀾兒出來。


    瀾兒聽了羽蘅的吩咐先跑出去了,羽蘅帶著瑞青慢慢往岩鬆堂走。還沒看到岩鬆堂的大門,瀾兒已經追了上來。


    原來四小姐杜羽然受了教習嬤嬤兩三個月的管教懲罰,終於學乖了,每日不管多不情願都會老老實實按規矩行事。


    可是她這裏強裝笑臉,卻聽說羽蘅經常出府,而且去哪裏都沒人知道。這讓心高氣傲的四小姐怎麽忍


    於是她日日到老夫人麵前展示她如何進益如何知禮,終於將老夫人的心攏迴來了一點兒,便趁著個機會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聽說三姐姐可是經常出府去呢,我要是敢這麽做,嬤嬤早罰死我了。”


    羽蘅輕輕一笑,如今我隻是出府,你就嫉妒成這樣,將來我做了大夫,你豈不是要氣死


    進了岩鬆堂,杜羽然果然又膩在老夫人跟前撒嬌,見羽蘅進來隻給了個冷眼。


    羽蘅卻饒有興致地打量杜羽然,兩三個月沒見,她瘦了一些,身上的珠飾也少了,比之前剛見時淡了幾分顏色。


    隻可惜,饒是如此,也還是愛挑撥惹是非。這樣的人,真是怎麽也學不乖!


    羽蘅給老夫人行禮後先開口道,“好久不見四妹妹了,聽說在跟著大姐姐學規矩。學得怎麽樣了”


    羽蘅麵上帶笑言語親和,杜羽然卻猶如吃了蒼蠅一樣惡心,知道羽蘅是拿嫡姐庶妹的規矩說事。


    可是當著老夫人的麵,惡心也要裝下去,杜羽然站起身來熟練地行了一個禮,“三姐姐好。”


    “嗯,是有長進。嬤嬤教得真好。”


    杜羽然怕控製不住自己破口大罵,趕緊說正事,“我天天被嬤嬤拘著,今天偶然聽說三姐姐時常出府,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嬤嬤教過我,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應該拋頭露麵的。”


    杜老夫人也跟著說道,“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羽蘅,你一個小姑娘家老跑出去幹什麽”


    “迴老夫人,我是覺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去學點東西。”


    “你原是在鎮子上長大的,從小疏於管教,這個年紀正應該學規矩,要學就明日開始跟羽歌羽然一起學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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