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紫笑笑:“她跟你不同,你們老爺在世時,親近你多呢,還是親近她多?還拿花來打比方,那種在旱地上的花,成年累月的幹渴慣了,有水無水關係不大;種在窪地上的花,突然間給它斷了水,你說它能活成活不成?再說,花開得艷、果子結得大的,需要也就大;相反那難得開花、從不結果的,本身消耗小,需要自然也少。心碧,我說了這些,你該懂我的意思,你這朵花未到開敗的時候,你需要水。你心裏想不要,可你的身子要了,想不想的都由不得你了。心碧心碧,人的魂兒和肉兒有時候偏就走不到一條路上呢,它們會相罵,會打架,會你死我活,誓不兩立。弄到最後總是魂兒認輸,因為魂兒離不開肉,它要附在了肉上才有活路。”


    心碧灰白了臉,勉強笑著:“是嗎?你說的都是真的?我今番倒偏要試試,是我的魂兒說了算,還是我的肉兒說了算。”


    薛暮紫跟著變了臉色:“心碧,你又是何苦!”


    心碧一字一句說:“我是四個女兒的娘,我這個娘要做得像娘的樣子。”


    心碧說著,站起來。她站得有點急迫,頭微微發暈,身子跟著晃了幾晃。薛暮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因為慌忙,他的一隻手竟托在她腰腹之間。霎時,心碧哆嗦了一下,隻覺到一股巨大的潮水唿啦啦地從全身各處向腰腹奔湧,攪成一團旋渦,神奇地將那手死死吸住。被手掌遮蓋的皮膚隨之像被微紅的炭火烘烤著,熱熱的,暖暖的,舒適得令她要張口呻吟,要流出喜淚。她迴頭去看薛暮紫的眼睛,從那眼中她同樣看到了驚戰、狂喜、呻吟、哀求和惶然。她抬起自己的手,覆蓋在腰腹間那隻男人的手上,停留片刻,輕聲說:“薛先生,放了吧。”


    走出幾步,才聽薛暮紫在後麵說:“你的藥,我會熬好了叫緋雲送去。”


    心碧不敢迴頭,隻在嘴裏嗯了一聲。


    過了幾天,又是逢七,吃完中飯心錦就叫上桂子到定慧寺燒香去了。


    心碧夜裏沒睡好,此時想趁無人時補個中覺,卻又身子燥熱睡不著,躺在床上假寐。一會兒,她聽見門響,抬了頭從窗戶裏往外一看,薛暮紫兩手端個紫砂藥罐小小心心走了進來。


    “天天叫緋雲送藥已經不過意了,怎麽還勞你自己送來?”心碧趕快下床迎到門口。


    薛暮紫把藥罐放在茶幾上,抬頭笑笑:“吃這幾劑藥,也不知道有點效用沒有?不放心,來看看。”


    心碧說:“冷汗倒不大出了,胃裏也不那麽飽脹,就是夜裏睡覺不好。再就是經水還不來。怕是沒什麽指望了吧?”


    薛暮紫說:“這才幾天工夫?總要調養個把月才能算數。”說著找一個泡茶的蓋碗把藥汁倒下來,遞給心碧:“趁熱喝。”


    心碧也沒有細看,伸手接過去,閉住眼睛咕咚咕咚幾口喝了,說一聲:“好苦的藥。”


    薛暮紫答:“良藥苦口。”


    兩個人一個在床邊,一個在窗口沙發上,相對著坐了,說些市麵上金價米價和孩子們上學的閑話。薛暮紫兩手平放在沙發的左右把手上,手指修長,皮色黃中透白,指甲修得整整齊齊,右手的指尖並且不住地、習慣性地在沙發把手上摩挲和移動,像是那把手上也有脈搏在跳,他下意識地要去把握和體會。心碧穿的是一件薄薄的、寬大的碎花泡泡紗旗袍,上身依習慣在床邊坐得筆挺,兩腿垂直地併攏,腳上是一雙家居皮質拖鞋。因為剛剛躺過一會兒,她頭上的髮髻微見鬆散,兩邊耳旁都有些髮絲飄拂著,隨著說話時頭部的擺動和口唇間噴出的氣息,髮絲輕微地跳動,無形中就漾出一派女性柔曼的韻味。


    心碧坐不多會兒,隻覺渾身熱烘烘的,手腳發燙,口幹舌燥。薛暮紫倒是個有眼色的,見狀忙從茶幾上的白瓷壺中倒出一盅涼茶,捧著遞給心碧。心碧雙手接了,仰頭一氣喝得幹幹,復又奇怪地問薛暮紫:“你沒有覺得今天很熱?”


    薛暮紫笑道:“立秋有半個月了,縱是熱也熱不到哪裏。”


    心碧想了想,自語說:“怕是這藥性暖,喝下去發散得快。”


    這話才說完,體內的熱力又加劇了幾分,血脈一根根的都膨脹開來一樣,血在其中嘩嘩地流動得像暴雨過後的山泉,奔騰著爭擁著要尋找薄弱處衝突出來。這一衝,兩頰先就紅燙如火,嬌艷如花,接著雙眸發亮,靈動異常,口唇不自覺地微微張開,噴出來的唿吸急促而又滾燙。心碧想要說什麽,無奈心中已經迷糊,一雙手交叉著擱在頸脖處,去扯那領口的衣扣,眼睛包斜地望住薛暮紫,嘴裏不住聲地說:“好熱,怎麽這麽熱。”示意對方來替她解扣子。


    薛暮紫稍一猶豫,似有不忍,馬上就一撐沙發把手立起身來,快步向心碧走去。沒等他彎下腰去碰那扣子,心碧的手臂冷不丁箍住他脖頸,用勁地把他拉坐在她身邊。她眼睛和兩頰都紅得噴火,眼神裏有一種急切和痛苦混雜的焦慮,箍住他脖頸的雙臂極有勁道,不住地發抖,像高熱帶來的寒戰。她大口大口地喘氣,斷斷續續地對薛暮紫吃語道:“我好難受,我怕是要死了。把我的衣服解開,快,快把我的衣服解開!”


    薛暮紫雙手同樣微微顫抖,不作聲地一顆一顆解開心碧旗袍的衣扣。他的手指剛一接觸心碧的皮膚,她受驚似的猛然一動,有片刻時間像是唿吸停止,兩眼恐怖地盯住薛暮紫,嘴唇半張,擺出一個疑問的神色。接著她長長地籲了口氣,身子軟軟地往後一倒,連帶著將薛暮紫拉翻在她的身上。她急切地催促他脫衣服,半是迷糊半是清醒地說著兩個字:“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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