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跟鬼上身截然不同。


    陰物沒有進入泥丸宮的本事,但是這老人有。這一縷黑煙闖進來,立刻就不斷地彌漫著,將腦海中渲染的一片漆黑。


    天昏地暗。


    滾滾黑煙一分,從裏頭走出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


    是本尊。


    石頭柱子的壁畫裏,那個被磋磨了幾百年,早就枯萎不成形的老人,原來是長著這個樣子。這老人衝我行了一禮,客氣道:“我有功於天下,世人負我四百年。小子,你莫要怨我,我不能死在這兒。”


    我也不想啊。


    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能死在這兒。


    對不起你的是旁人,不是我,冤有頭債有主,你這麽害我算什麽本事?


    這麽一動念,腦海中就像是有雷霆聲音滾動,這些心思居然變成了轟然的雷聲,一字一句顯得清晰無比。


    黑煙一陣動蕩。


    我心裏一喜。


    老人伸手一撫,這些躁動立刻就平息下來了。


    他微微一笑,道:“小輩,你的手段不入我的法眼,無須掙紮,還是爽快些將身體交給我吧。我會頂你的名號,給你闖出偌大名頭。”


    那不是我!


    你就算名揚天下,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老人四下裏一看,嘿然道:“原來是陰門弟子,唔,沾染的因果有點深啊,居然涉及到了酆都之事。”他眉宇間似乎閃過一絲猶豫,然後嘿然道,“挑來挑去,我等不了了,縱然有些麻煩,總好過現在就魂飛魄散。”


    他朝著我體內走來。


    一瞬間,他的身子越來越大,幾乎成了一個巨人,把我的身體塞得滿滿當當的。


    我吃力地喘息著。


    身體裏有東西在躁動著,不斷地衝撞著,皮膚上青筋暴起,血液流動加速,我看不到,但是能感受到自己身體快要爆炸一樣的激凸感。


    撐不住了。


    “唔,這是什麽?”


    老人到了哪兒,這是到了丹田的氣海?他是一個修道人,想要全須全尾地接管這具身體,就得將幾處重要的修道關隘全數拿下。


    一股灼熱氣息散發出來,讓腹部暖融融的。


    “南派金丹?這根底倒是打的很紮實。咦,這灰色霧靄是什麽東西?怎麽會盤踞在丹田裏頭?”


    他似乎伸手一觸。


    轟隆。


    一聲驚雷般的炸響,無比陰寒的感覺從丹田內彌漫出來,像是一個無邊的漩渦湧動著。


    “不,這是什麽?”老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這感覺,比起被那把古怪的紅色大劍腰斬時還要來的痛苦。


    “是你,居然是你!”這聲音裏帶著無比的錯愕和震撼。


    那股幾乎將自己撐開的可怕感覺驟然就變得虛弱下去,就像是高樓大廈一下子被爆破倒塌了一樣,一下子就完蛋了。


    唿唿地喘著氣。


    能動,能動了。


    我趕緊摸著自己的身體,又去摸自己的胸口和腦袋,連耳朵都摸了一遍,發現自己還是自己,確定沒有被人給奪舍。


    煙霧彌漫,到處都是。


    我抬頭向上看去,崩了一角的石頭柱子上頭空蕩蕩的,老人受難的壁畫沒了蹤影。我抬起手,就發現自己手裏居然就抓著那把古怪大劍。


    劍刃鋒銳,背脊的位置有三個古怪的鉤子,透著一抹血色的紅豔豔光芒。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老人想要奪舍我,然後碰到灰色霧靄的時候,就不見了?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心裏十分不妥帖,畢竟差點被這麽一個厲害的前輩高人給霸占了身軀,連自己怎麽活下來的都搞不清楚。


    這不會是一個定時炸彈,突然就爆炸了吧。


    “嘿嘿,死了麽?”


    一股冷風打著旋兒,仿佛有人在裏頭說話。


    “你是誰?”我一手抓著紅顏匕首,一手抓著那把古怪的紅色大劍。


    “那老東西如果知道你是陰司的巡查,手上有勾魂令,還敢鑽進你的身體裏麽?”風裏的聲音帶著嘲諷。


    我聽得一愣,忍不住攤開了掌心。


    難道是勾魂令幫助了我?不對啊,剛才勾魂令根本就沒有發動,反而是我體內連自己都說不來緣由來曆的灰色霧靄突然發動啊。


    不過我倒是聽出來了,這就是剛才提點我的那個人。


    “你不要緊張,我要是想害你。你在前頭庫房那兒被金盤銀鹿迷得走不動道兒,我根本就不會提醒你。”


    原來那陣冷風不是我的錯覺。


    忍不住汗顏。


    “知道那金盤銀鹿的來曆麽?”風裏的聲音慢悠悠地說道。


    “請前輩賜教。”


    聽他似乎有訴說的欲望,我趕緊接過這話茬,把梯子給人家搭好。這也是我入道以後,四處闖蕩,見識了不少人物才曆練出來的。


    “嘿嘿,”果然,我這麽一問,風裏的聲音就戲謔道,“那是昔年一個跟龍王洞敵對的寨子,被鬼侍攻破後,全寨子的人都沒有活路。那些人知道必死無疑,索性就將全寨子裏的金銀收集起來,以血肉和魂魄作為祭品,向蠱神獻祭,鑄就了這麽一個東西。”


    “任何人看到了,就會動貪念,隻要一摸,血肉冤魂化作的詛咒之力就會讓人渾身骨頭潰爛,七竅流血而死。嘿,當年拿起這座金盤銀鹿的鬼侍,就是這麽死的。”


    我聽得毛骨悚然。


    這麽血腥的舉動,的確隻有南疆的養蠱人才能幹得出來。


    “多謝前輩了提點了。”


    不過我還是沒有放鬆警惕,石頭柱子裏的老人能害我,這家夥也能害我。何況在這麽一個古怪的地方,誰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你不是想看看蛟龍嗎?就在你前頭不遠,要看看麽?”


    我本來想問一下他的身份,渾然沒有料到他會有這麽一說,立刻就心動了。


    “能嗎?”


    “怕了?”


    搖頭,我緩緩道:“那位老人剛才說了,蛟龍兇戾,我如果跟它對了眼,立刻就會被戾氣給害死。”


    “這倒不是假話。白福真說得沒錯,蛟龍要是醒著,跟它對視,免不了要被戾氣傷了神魂。要是道行低了,說不定會被嚇死。”


    白福真?就是要害我的老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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