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夜晚比城市的黑。


    他們在院子裏發現了女人的屍體,她能保證在五六米的高度跳樓致死,想必是在之前就有了以頭搶地的打算。


    她摔死在孩子的墳前,有血浸透了剛翻動沒多久的土壤,不知那埋在下麵的可憐孩子,會不會感覺到母親的體溫和眼淚。


    他們隻好趁著夜色把女人也埋了,做著這些事的時候誰都沒有深究過理由,隻是覺得應該這樣做而已。


    大抵是生而為人對待同類的本能。


    山裏氣溫偏低,他們迴到房子裏,落了滿身寒涼的疲憊,聚在一個房間裏隻敢開一盞燈,因為考慮到燈光太亮會吸引那些巡防隊員,他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確定對方一定會出現,但對方一定存在某種惡意,在有條件選擇的情況下,他們會盡量避免接觸。


    幕後推手正推著他們的世界向更複雜處前進,無法停止的逐漸改變。


    他們都曾是再平凡不過的人類。


    隨處可見穿著統一製服的高中生,在圖書管理獨自消磨一下午的男大學生,網吧門口叼著煙收錢才肯抬頭的老板,打靶場上意氣風發的武警官兵。他們都層生活在這個庸庸碌碌卻溫和得不曾脫軌的世界上,直到有一天所有美好和無奈都被打破。


    莊紫和閻直窩在沙發裏,找了個彼此都能依靠的角落,莊紫剛在一樓的浴室裏洗了澡,用的是直通管道的山泉水,洗完有些冷,於是就跟閻直擠在一塊兒,她本身就沒什麽男女有別的意識,換了其他男性會相對而言的有所顧忌,但考慮到閻直的特殊情況,她都把對方當做推心置腹的姐們兒;池麟這個智商情商共同退化的脆弱少男顯然也想要這樣的擁抱,但他的發小兼朋友霍間非常直白而又殘忍表達了拒絕;成野坐在沙發前方看上去價值連城的長毛地毯上,盤腿閉眼打座冥想,心如止水中潛伏著那麽一種隨時跳起來拔刀砍人的衝動;羅鎮抱著膝蓋坐在斜對麵,他的臉在黑暗裏也顯出一種過分的蒼白,神情少見的安靜而落寞;盧坦靠著沙發邊緣,胳膊肘向後腿伸向前,長時間保持這樣深沉的坐姿對這個即將步入大叔行列的老男人來說腰椎會感到不適,他嚐試著換了個姿勢,借由這個能喊疼的機會,他對萎靡不振的各位說了句話,“餓了嗎都?”


    短短四個字。


    就像你在家裏的傍晚,對著無聊的電視節目無所事事的時候,母親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問一句,餓了嗎?


    那一瞬間的溫情讓人幾乎要熱了眼眶,哪怕屋子裏實在冷清得可怕。


    有時候得到力量並非那麽容易的事。


    我們在看電影的時候總會在心裏期盼著,男主角在遭遇挫折一蹶不振的時候,某個人或者某段迴憶能夠喚醒他沉寂的心靈,但事實並不是那樣的,當排山倒海的壓力想要把人擊垮,黑暗包圍著你,心裏一次次建樹又一次次倒塌,他們需要能讓他們打起精神來的東西,不管什麽都好,隻要一點點,一個動作,或者一句話。


    “餓的話我跟小霍去弄點吃的吧。”


    盧坦站起身朝霍間招招手,對方總是那副寡淡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但是跟著站起來往穿過大廳的另一個方向走去。“你們就呆在這裏別亂跑。”


    “現在大家待在一起比較好。”


    莊紫似乎是鬆了口氣,把腦袋搭在閻直的肩膀上,一瞬間閉上眼的表情透出了無法掩飾的疲倦。


    卻也有安心。


    食物被女人堆放在客廳對門的儲藏室裏,這裏沒有家具,隻有平平板板一個小房間,出了門就是大廳和玄關,但是因為空間比較小不太引人注意,背光的設計再加上山裏特有的溫涼,用來保存儲備物品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們蹲下來查看了一下幾個有點皺巴巴的箱子,驚訝於女人周全的準備;這裏雖然都是些滋味並不怎麽美妙的罐頭和“圖片僅供參考”的速食,對於現在這種自然和物質條件來說,尤其是它的分量,夠一個人再撐十天半個月,換算成六個人的話,節省一點也是能緊緊巴巴過五天的。


    這是目前最能撫慰人心的好消息了。


    盧坦用手捂住臉發出了一聲放鬆的長歎。


    總算能活命,一想到這個就什麽都不願意管了,他們委實很久沒有進食,嘴巴裏一點味道都沒有,舌頭含在嘴裏麵發苦,胃的存在簡直多餘。在這樣餓得快發瘋的情況下,盧坦依舊耐著性子把食物規劃好了每天的數量,然後取出其中平均的一份,讓霍間幫忙往外拿。


    而就在他們彎下腰去的那一瞬間,聽見了窗外有人打唿哨的聲音。


    盧坦心裏陡然一沉。


    霍間也發現了這一點,他順勢趴在了箱子旁邊,隻見一道手電筒的橘黃色光線穿過他們頭頂的小窗戶照在地板上四處亂掃,隻差一點就照到他蜷曲著的腳。


    “屋裏有人,搜。”


    盧坦再也顧不上別的,從黑暗裏俯低身體衝到門口,“有人來了你們快躲!”


    他話音剛落,客廳的落地窗就被槍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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