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自從江南造船廠建成以後,不斷有海船被打造出來。


    這個船廠的大小,是一般船廠的三倍有餘,而且隻為打造大型海船。


    按照太孫殿下特別下達的令旨,每一艘船上,皆可配備二十門火炮。


    理論上來說,火炮是禁止民間使用的,朱英自然也不會說去開這個先河,但朱英特別允許,隻要作為江南造船廠的股東,就可以在一定的年限內,對海船進行租賃。


    租賃不需要再支付押金,隻要股東以自身股份的名義擔保就可以了。


    而火炮所需的火藥這些,就要另外進行購買。


    如果海船在海上被毀了,那麽就要承擔相應的賠償,有股東在,哪怕是船毀人亡也都無所謂了。


    這也算是鼓勵海商的一個激勵。


    簡單來說,就是你海商出人力,物力,財力,我這邊給你出政策,該交的賦稅不能少,該分潤的錢財,那也不能少。


    同時,還需要對非法的走私海商進行一個打擊。


    當然,在打擊非法走私這塊,新興的海商家族們,肯定會不遺餘力的。


    畢竟海上貿易這塊來說,若是分肉的狼多了,自然分到嘴裏的肉就少了,這不趁此機會鏟除異己,真是要當活菩薩呢。


    海江碼頭。


    這是最新打造的一個碼頭,便就建在長江邊上。


    上頭過去不到五裏地,便就是江南造船廠了。


    大明境內的造船廠也不算少,但比起江南造船廠來說,還是要差上一些。


    因為單獨是為了打造海上的海船,並且有著多達二十家江南大族的入股,這也導致許多優秀的工匠,一些極為傳承的手藝,都被帶進了船廠裏。


    而打造出來的大船,必然是極為堅固且奢侈的。


    據說大船的木料,都是一些大家族特地貢獻出來的,單單就是船底,價值也是十萬貫寶鈔了,那都是上好的老船木。


    今日碼頭邊上,是熱熱鬧鬧的人群。


    當然,這些都不是普通的百姓,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岸邊的人群大概分成了二十來個小團體,每一個團體中都有著身穿華貴服飾之人。


    他們可不是什麽低賤的商人,按照朝廷的律令,商人可不能穿戴綾羅綢緞。


    可這些幹著商人買賣,實際上一個個還真就有功名在身,最不濟那也是個秀才的功名。


    他們一個個的,才是這幕後的老板。


    而不管是江南造船廠,還是廠裏的錢財,用度,包括那些大船上的木料,都是這些人湊在一起搞出來的。


    也即是說,目前的江南造船廠,名義上是屬於朝廷的,然其實所有的一切花銷,哪怕是工匠這頭,都是這些家族出的。


    現在他們一個個的,都伸長了脖子,望著遠方的江麵。


    陳家。


    一個也算是江南的大族。


    不過因為人丁並不算興旺的關係,隻能僅僅算作中等。….


    陳達林是陳家族長,如今方才四十多歲。


    「父親,咱們這迴幾乎都快要把家底子都掏空了,真的能夠靠這海船把生意給經營起來嗎。」


    「若是遭遇任何的失敗,這對於我們陳家來說,可就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了。」


    「說是海貿賺錢,可海上風險也是極大,任何不測官府可不管,他們隻管自己的船。」


    陳達林的長子陳齊之,皺眉說道。


    語氣中帶著幾分擔憂,好像對於海上貿易的事情,並不是很喜歡的意思。


    先前一力要參與到這次生意中來,陳齊之心中是拒絕的,不過哪怕


    他是長子,已然有二十來歲,可這家裏頭的事情,那也得是父親說了算。


    且這可不是說唯有父親出錢,而是整個陳家,都把家底子搭進去了。


    陳齊之顯然還是想要穩重一點,不想去拚這麽一手。


    「齊之,關於海貿的事情,風險是有的,但這對於收獲到的利潤,完全不值得一提。」


    「說是有賭的成分,但實際上已經是極為有保障了。」


    「太孫殿下那是什麽人,群英商會便都是由殿下一人打造出來的,現在的買賣已經做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咱們隻要緊緊跟著太孫殿下的路子走,那絕對是能發大財的。」


    「你放心,這一點上,為父早已經考慮周全,這對於我們陳家來說,是目前最大的希望了。」


    陳達林沉聲說道。


    陳齊之顯然還有幾分不情願,嘟囔著說道:「太孫殿下當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一文錢不出也就算了,這船廠就變成了他的,便是這造出來的海船,也跟我們沒有半點關係,還要另外花錢去租賃。」


    「這事也太...美了。」


    陳達林聽到兒子的抱怨,本來緊緊盯著前方江麵的他,便也就轉頭過來說道:「太孫殿下願意把這塊的利潤讓出來給大家分享,那已經是極為不錯的了。」


    「咱們能夠得到這一個機會,可算是走了大運。」


    「願意花錢走上這條路子的家族,可謂是多不勝數,若不是當初因為某些特殊的緣由,咱們陳家今日能不能在這裏,都是未知。」


    「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陳齊之也知道在這一點上,很難說服父親,隻能轉而說道:「咱們就不能跟其他的家族那樣,先看看苗頭呢。」


    「愚蠢!」


    陳齊之還想再說,就被陳達林一聲嗬斥打斷。


    「你可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不婿選擇進入,後麵有了具體的消息再加進來,那是何等的難以登天。」


    「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這樣去耍小聰明呢。」


    「你知道嗎,每一艘大船上,可都是安裝了二十八門火炮,而這些火炮,是允許在離開大明之後,被準許使用的。」


    「這意味著,我們在外頭,可就有了使用火器的實力。」….


    「為父已經向上頭申請了十二把新式的火繩火銃,到那個時候,你就帶著二十多號家族裏與你年歲差不多的,給咱們陳家,去外頭闖下個名堂來。」


    陳達林心裏頭認定,太孫殿下指定的方向,必然是可以發大財的。


    作為江南的家族,自大明建立後,就遭受到許多來自於京師的打壓,濃重的賦稅更是壓得整個陳家有些喘不過氣來。


    許多時候,還要依靠著祖宗留下的底子來撐著。


    如今別說是擴大了,便是能夠保住目前家族的買賣,田產,都已經是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這樣的情況,當然不隻是發生在陳家,便是江南的其他的家族,大致都是如此。


    別看賦稅好像最終還是落到了百姓頭上,好像這些大家族依舊可以逍遙,可大的環境發生了變化,有道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不管是家族還是國家,百姓才是這裏頭的根基所在。


    當賦稅變高的時候,對於世家來說隻有兩種選擇,要麽是更為厲害對百姓進行剝削,要麽就是減少對百姓收租。


    實際上大家心裏頭都清楚,剝削百姓是叫做細水長流,若是在這個時候殺雞取卵,最後遭受厄運的,終究還是自己的家族。


    大多數的家族,自洪武年開始,就對手下的佃戶實行減免的行為。


    人是根本,為了保全足夠的佃戶,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也有家族狠狠剝削,但因此產生的流民,很快就遭來了官府的調查,隨後惡果還是自己給吞下。


    開國迄今二十六載,江南士族本身的底蘊被不斷的消耗,有些甚至已經無法維持表麵上光鮮亮麗了。


    如今太孫殿下給了一條出路,大夥自然是想盡辦法抓住。


    陳達林無疑是極為相信太孫殿下的。


    其他的士族有觀望的舉動,但陳達林便就要賭上這麽一把,盡全力的去配合太孫殿下的令旨。


    這次出海,他直接讓自己的長子前去,為的就是在海外真正的開辟出屬於陳家的支流來。


    陳齊之這邊,聽到父親竟然連火器都已經準備好了,當下不免於有幾分心虛。


    小聲道;「父親,我這一直都是學的孔孟之道,咱們去做買賣,還帶著火器,這是不是有些過了呀。」


    「怎麽感覺孩兒這番出海,便就跟賊匪沒了什麽區別。」


    江南這邊,文人風氣重,所以大家都是不怎麽習武的。


    而帶著護衛還有火器這種事情,擺明了出去要拚命,這無疑是讓陳齊之心裏頭捏了把汗,同時還帶著幾分虛。


    陳達林見此,倒也不生氣,他心裏頭也非常的清楚,一下子讓長子從那個儒雅隨和變成兇神惡煞,是不現實的。


    但是話可要說在前頭。


    「你可知道,海外跟咱們大明這邊,有著怎樣的區別嗎。」


    陳齊之猶豫了一下迴道:「咱們大明更加的富饒,強大。我聽說海外都是一些不毛之地,不過他們也有著其珍稀貨物。」….


    陳達林聽到這裏,搖頭道:「這些都是表麵上的,海外對於咱們來說,貧瘠是一方麵,畢竟咱們把貨物拿出去賣,可是指望著這些蠻夷賺錢。」


    「最為主要的,是在大明之外,沒有大明律法。」


    「這也是意味著,如果你殺人了,隻需要付出些許錢財,就能隨意打發,有些地方,甚至於你搶奪了別人的東西,隻要你手裏頭人手夠,那也隻能是認了。」


    「同樣道理,也體現在你的身上,你攜帶著大量值錢的貨物,如果別人把你貨物搶走了,你難道要迴到大明來報官嗎?」


    「在海外,什麽都不是生存之道,唯有手裏有人,人有刀槍火器,才是你的生存之道。」


    「弱肉強食,才是真正的海外。」


    「能夠跟你做買賣的,必然也是手裏頭有人的,他們會有所顧忌,所以才能咱們公平買賣。」


    「還有是這貨物的價格,可不是說每處都一樣,該貴的,你就得貴,有些地方,價格便也沒有辦法貴起來,這裏頭的道理,等到了地方之後,你慢慢會明白的。」


    陳齊之若有所思,像是想通了什麽。


    陳達林見此,心下微微點頭。


    不過隨後一句話,差點給陳達林氣炸了。


    隻見陳齊之問道:「爹,我若記得沒錯的話,好像爹也沒有去過海外吧,爹說的這些道理,是不是道聽途說來的。」


    陳達林額頭青筋暴起,直接對著陳齊之腦袋上就是一下。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你這個孽子,竟然還敢懷疑為父的話,給老子記清楚了,老子怎麽說的,你就怎麽做,明白了沒。」


    陳齊之挨了一下後,頓時變得老實多了。


    心裏頭雖然還是有些不清楚,但大體上的反向算是明白了。


    見著兒子這番模樣,陳達林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來,等經曆之後,自然便會懂得了。


    不過該


    準備的,還是要給其準備好。


    比如跟海船上的船頭先行打個招唿,還有對護衛們的一些簡單的操練。


    尤其是火器。


    這可是陳達林花費了大價錢弄來的好東西。


    這可不是買的,是借的。


    不僅要付出一筆押金,還要每月都出租金。


    雖然價格高,但在這一批火器來了之後,陳達林可是親身去體驗過。


    那火繩槍的威力,可真是不小,一般的弓弩都不見得能夠比擬得上。


    他自然是不知道。


    因為火藥司那邊不斷的投入研究,所以火繩槍更新換代是很快的。


    這裏頭的差別在於火彈,火繩,還有火藥,火藥室等等一係列技術的成熟。


    這也導致火繩槍的版本很多,而對於裝備在軍中的版本,自然是以技術最新最為成熟的為主。


    因為現在火藥司的工廠越發多了起來,生產速度也自然是更快,這也就導致在新技術出現前,就會有大量的火繩槍被生產出來。


    這些跟不上時代的火繩槍,銷毀就太過於浪費,朱英幹脆大筆一揮,直接可租借於民用。


    特批給海商這塊。


    反正隻要不是在大明境內使用就可以了,為此還可以賣出一些特批火器名額,還有火繩槍的租聘費用,無疑是可以用來填補火藥司。


    而有了火器的海商,可以想象得到,去了各地之後,當然會更加的囂張。


    在這一點上,朱英自然是默許的。


    執筆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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