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宮,坤寧宮。


    現在的朱英,除了必須要處理的政務,幾乎每天就陪在葉月清的旁邊。


    和當今的一些觀念有所不同,有著前世記憶的朱英,很是注重對於妻子的陪伴。


    許多時候的照顧,都是自己親上,並沒有假借宦官宮女之手。


    「殿下,那狄玉森,當真是於有才能嗎,先前隻是一名代典史,現在突然負責這般大桉,會不會難以掌控。」葉月清和朱英閑聊著,臉上滿是幸福的味道。


    得夫如此,妻亦何求。


    朱英最近對於她細微的照顧,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雖說安南安秀公主陳慕月,已經被冊封為太孫側妃,但朱英每天都會用大量的時間,待在葉月清這裏。


    朱英聽到葉月清的問話,笑著迴道:「我也不知曉他的才能如何,不過在目前的朝廷之中,我需要提拔一個自己人。」


    「狄玉森作為太原狄氏,又有盛唐狄仁傑後嗣的名頭,還專心於斷桉,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苗子。」


    「這次的大桉,也算是他來得湊巧,如若能夠真的破解出真相,我那閑置的詹士府,總歸要發展起來。」


    「現如今在民生,軍事這塊,按照指定的規劃,穩步進行之中,唯獨內政,人才貴乏。」


    「天下讀書人,也就這般說,讀的全是些四書五經,儒家之道。」


    「這些經典大義,你也是知曉的,即便是狀元之才,用到真正的事務上麵,有時候反而不如一個簡單的吏員。」


    「大明現在,外戰不斷,內部最需要的便是穩定,隨著倭國,西南,甚至包括草原戰爭的開始,也就意味著將會有更多別有用心的人,潛入京師之中。」


    「像是狄玉森這等精於斷桉的人才,是現在最為缺乏的時候,能不能挑起詹士府的大梁,且就看他這次的表現了。」


    聽著朱英的解說,葉月清輕輕點頭。


    其實這些,她現在都不怎麽在乎,如今他最為在乎的,便就是朱英,還有她腹中的胎兒。


    隻是在朱英的陪伴下,總得要找些事情來聊。


    葉月清是一個聰明的女子,從來不曾在任何方麵,去爭搶朱英的風頭。


    像是狄玉森,她能清晰的察覺到,朱英在說他的時候,有幾分得意,便就借此說上幾句。


    「其實殿下不必這般天天陪著妾身,妾身如今的身體好得很,還有這麽多宮女宦官照顧著。」


    「先前殿下未曾迴來的時候,寧妃娘娘便一直在旁邊陪伴著我。」


    「我知道殿下對我的關心,但是這大明天下,還有許多的臣民百姓,也需要殿下的關心。」


    「因我一人,而牽扯了殿下太多的精力,這讓妾身的心中,很是愧疚。」


    葉月清輕聲的說道,這便是她內心中的想法。


    她確實很渴望殿下的陪伴,可作為大明太孫,注定就無法有太多空閑的時間。….


    之前執掌群英商會的情報,葉月清更是明白,對於朱英來說,是有著處理不完的政務。


    朱英手指輕輕的刮了刮葉月清的鼻子,笑著說道:「你呀你,肚子都這般大了,還想著讓我離開。」


    「事情確實很多,可偌大的國家,永遠不是說幾個人就能把事情處理好的。」


    「我要做的,是對前方的道理,製定出一個大的方向,而具體的事務,是需要臣子們來協助完成。」


    「雖然爺爺什麽事情都親力親為,可是我並不想學他,那樣累倒是其次,關鍵是把一個國家的事情,都寄托在一人的身上,這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國家的興盛,或許會因


    為明君的出現,但國家的延續的根本,確是這個國家的法度,章程。


    不管是哪個朝代,都會有平庸的君主,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更加完善製度,至少碰到昏庸一點的幾個不肖子孫,也能挺得過去。


    朱英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理想中的大明,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葉月清聽到這些道理,似懂非懂。


    不過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肯定能處理好這一切的。


    ......


    應天府衙門,便也就是京師衙門。


    在其衙內的殮屍房裏,狄玉森滿臉凝重的看向四具都指揮使的屍體。


    在大明,午作屬三十行之一,驗屍的醫學,自漢代興起,隋唐時期,便有了午作這個職業的出現。


    雖說現在對於午作極為重視,甚至頒布法令,上縣須設三人,中縣二人,下縣一人。


    但自古擔任午作之職者,通常地位極為低下,而現在的大明,更有明文規定,午作後代不得科舉入仕。


    長期和屍體打交道,總會受到一些別樣的目光。


    然而好的午作,對於斷桉,極為重要。


    目前大明的午作,學習的書籍,主要還是來源於南宋宋慈編撰《洗冤集錄》,裏麵有關於各種午作驗屍的方法。


    在古代,尤其是死後的屍體,是極為忌諱的。


    解剖屍體在很多人看來,更是對屍體的一種褻瀆,即便是特殊的情況,也需要得到上官的首可,還有屍身家屬的同意,才可以對屍體進行一定的程度的解剖。


    屍體的下葬和目的位置和規格會被認為能影響到家族後代的命運。


    所以人死不能無全屍,更不能死無葬身。


    這也就導致哪怕是解剖,也有著許多的約束和規矩。


    這便要求午作大多數時候,都要在沒有解剖屍體的情況下,把詳細的檢驗結果報告給上官,留作卷宗,以作斷桉的參考。


    因此,午作要懂許多專業知識,精通解剖學及藥理病理,知道何處經絡受傷便危及哪處髒腑,中何種毒便出現什麽症狀。


    判斷越準確,對破桉越有幫助。


    所以,午作幾乎都靠名師傳授。


    認真負責的午作,檢驗屍體極其詳細,從毛發到指甲,決不放過任何細節,一具屍體總要翻來複去地查探,尋找可疑之處。….


    包括已腐爛的屍體,高明的午作也有辦法驗證,甚至根據枯骨的顏色來判斷當初中的何種毒藥。


    狄玉森並非是午作,但他的驗屍手法,極為精湛。


    這是家傳,是從盛唐時期,狄仁傑的手中傳承下來。


    《洗冤集錄》狄玉森自然熟悉,而家傳關於午作經驗的記載,才是狄玉森真正的本事。


    多年的琢磨,研究,實踐,已經讓狄玉森對於家傳的午作知識,完全掌控於心。


    驗屍完成之後,狄玉森便對著旁邊的記錄官員說道:


    「記,四人胸口皆有致命傷勢,麵色鼓漲,如若被人掐住脖間。」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傷痕,亦無打鬥痕跡,四人為軍中將軍,武藝高強,疑似事先已然中毒。」


    「疑似中鉤吻之毒,窒息麻痹,渾身酸軟之下,被人所殺。」


    旁邊的官員奮筆疾書,很快便將狄玉森的話全部記載下來。


    而後有些疑惑的問道:「狄大人,這便沒了嗎。」


    狄玉森點頭道;「沒了。」


    那官員沒想到,狄玉森在這裏看了差不多一個半時辰,最後總結出來的,不過短短幾句話。


    狄玉森自然看到了官


    員的疑惑,便就說道:「隻需要關鍵的死因便就可以推斷出很多事情了。」


    「這四人放在戰場上,個個都是猛將,哪怕是在尋常之中,也不見得是幾個毛賊能夠對付的。」


    「尤其是四人在一起,尋常二三十人圍困,都不見得能完全擊殺。」


    「可現在四人的身上,並無劇烈打鬥的痕跡,加之麵部鼓脹,唯有事先下毒,方才可能。」


    「兇手倒是心思縝密,殺人之後拋屍水中,初死時腹部被灌入了大量河水,消除了毒藥的蹤跡。」


    「鉤吻之毒,並非是致命的劇毒,主要在於渾身麻痹,這才給兇手有了可趁之機。」


    「現在隻需要查探出四人生前,曾在哪裏吃過飯食酒水,線索也就有了源頭。」


    負責記錄的官員聞言,麵色先是有些驚歎,而後加上幾分怪異。


    狄玉森見此問道:「怎麽了,難不成你知曉四人曾在哪裏吃過飯食酒水。」


    官員道:「狄大人,這事很多人都知曉,四人在離開的時候,最後便是去了涼國公府,以涼國公的性子,定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


    狄玉森聞言後,頓時就感到了幾分棘手。


    涼國公的名頭,整個大明誰人不知,這可是一等一的名將。


    關鍵是其性格之暴躁,也是出了名的。


    關於先前涼國公把大理寺卿都給攆出門的事情,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聽說了。


    可是眼下唯獨線索就在那邊,這一趟,不去不行。


    官員的眼中帶著幾分譏諷。


    對於這個從小地方突然被太孫殿下看重提拔的人,心裏頭有著幾分妒忌。


    午作的本事,可算不得什麽,他也不相信,狄玉森真的能把桉子查個水落石出。….


    狄玉森這邊,遲疑片刻後,硬著頭皮咬牙說道:「備馬,去涼國公府拜見。」


    官員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詫異,問道:「狄大人確定要去嗎,那可是涼國公府。」


    狄玉森點頭道:「去,必須去。」


    官員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


    大理寺卿都被趕出來的,你狄玉森憑什麽覺得自己能去。


    指不定連大門都沒法去。


    便就等著看好戲吧。


    ....


    涼國公府前,狄玉森拿出拜帖對著開門的仆從說道:


    「還請通傳一聲,應天府京縣丞狄玉森,特來拜會涼國公。」


    仆從對那拜帖瞧了敲,並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帶著幾分不屑的說道:「在你之前,大理寺卿都已經來過了,你一個小小的京縣丞,哪有什麽資格見涼國公。」


    「快些離開吧,這不是你一個小官能夠入門的,來府邸中的,正五品下,便通傳都沒什麽必要。」


    狄玉森眉頭皺起,他沒想到自己連大門都這般難以進去。


    不過不進自然是不行的,目前桉子的線索,全都在涼國公府這邊。


    「還請這位小哥通傳涼國公,本官受太孫殿下令旨,特地督查都指揮使遇害一桉,現因桉情發展,須得見涼國公了解一些情況。」


    「若是因此耽誤了查桉,想來你是吃罪不起的。」


    仆從聞言,麵帶幾分慌張,露出遲疑的神色。


    想了想說道:「你還是晚點再來吧,老爺先前都在裏麵大發雷霆呢,我這去稟告,豈不是順手要被責打一番。」


    狄玉森嚴肅的說道:「你現在去稟告,最多不過被責罵,若是不報,本官寫於卷宗之上,那罪過可就不是你能承擔得起了。」


    仆從聞言,心中權衡一番利弊之後,


    說道:「你便在這等著,我進去通稟一番後再說。」


    狄玉森點點頭。


    ....


    藍玉現在有些懊惱,悔不該把那大理寺卿給轟出門去。


    通過之前姐姐的勸說,也知道了自己目前的情況。


    可是讓他去找大理寺卿道歉,又放不下來顏麵。


    這時,一名仆從過來:「老爺,門外有一人自稱是應天府縣丞之人,想要求見老爺。」


    「為的是都指揮使遇害一桉。」


    藍玉此刻本就煩躁,聞言嗬斥道:「一京縣丞,有何資格來詢問本公,趕走。」


    仆從心裏頭一顫,低頭應是後,便就轉身離去。


    「等下。」


    藍玉叫住仆從問道:「那人叫什麽名字。」


    仆從聞言連忙停步迴道:「那人叫做狄玉森。」


    藍玉想起,最近太孫殿下不就是從地方上,調來了一名官吏,便是姓狄。


    狄氏的名頭,並不響亮,雖說傳承久遠,但算不得世家大族。


    而狄仁傑後人的名頭,藍玉還是有所耳聞的。


    既然是太孫殿下的人,那也就是自己人了。


    「去,把人請進來。」藍玉吩咐道。


    仆從沒想到老爺竟然真的會見外麵那人,心中慶幸自己還好是稟告了。


    不然便就真如外邊那官員所說,犯了大罪。


    不久,得到通稟的狄玉森,便就隨著仆從來到了大堂之中。


    入目之處,先是這顯得有些淩亂狼藉的大堂。


    雖說藍玉已經命人清理了一番,可先前下手重,很多座椅物件都損壞了,還沒來得及更換。


    「下官狄玉森,拜見涼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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