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兵馬司張義都指揮使,趕到皇宮後,得到的命令是,繼續清掃罪惡實力,所有已經抓捕到大牢中的人。


    除開確實沒有犯罪的,其他的嚴肅處理。


    在朱英看來,這就相當於一次大規模的掃黑行動了。


    錦衣衛蔣瓛這邊,抓捕的人也是同樣,但在此之上,還多了項任務,那就是監視五城兵馬司。


    放人的程序,須得經過錦衣衛的審核後才能通過。


    “大孫,這般幾萬人中,咱看呐,不少人估計都是被冤枉的,可得要仔細查清楚了。”


    朱元璋在之前,並沒有說這句話,等人走了後,才叮囑說道。


    屈打成招這樣的事情,不要太過於簡單。


    朱元璋甚至能想象到,五城兵馬司的人的胡亂抓捕,必定有冤屈在裏麵,所以朱元璋很少對於百姓,哪怕是混子這般大規模抓捕。


    因為這樣一來,根本無法一一去分辨。


    “爺爺放心,這次孫兒將會親自去一趟兵馬司的牢房看看,對於刑罰這塊,孫兒想要減弱一些。”


    “現在大明安定,過於嚴苛的刑罰,隻會讓百姓害怕多於中忠誠。”


    朱英說道。


    這話說出來,旁邊的劉和都不由哆嗦了一下。


    要知道陛下定下的嚴酷刑罰,從來沒人敢於多說的。


    現在長孫殿下就這般輕描淡寫的直接提出來,著實讓人有些感到驚駭。


    朱元璋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和曾經不同,現在的朱元璋有大孫的陪伴後,在心態上要好了很多,沒那般暴躁,甚至有點佛係的感覺。


    當然,這是隻有大孫在身邊的時候,才會給人的錯覺。


    對於大孫,朱元璋有著非常高的耐受度。


    要知道很多嚴酷的刑罰,並不是在大明之初就有的,而是在馬皇後,朱雄英去世後,朱元璋的性格越發暴躁。


    人也變得極為狠厲起來,這樣的狠厲心情,直接就體現到了不斷修改的大明律上。


    曆史上,朱允炆都是登基後,才敢去廢除這些酷刑。


    “大孫的想法多得很,咱都是支持的,在刑罰這塊,大孫想要如何做,那便就如何做吧。”朱元璋笑著說道,沒有半點被冒犯到的感覺。


    一旁的劉和,心中的石頭落地,眼神中甚至有些微微的激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陛下如此。


    朱英聞言,心中驚喜。


    這般來說,等於立法權在老爺子的金口下,他已經到手了。


    對於修改大明律這個事情,朱英很早就想接觸,但他怕引起老爺子的反感,或者說他還不清楚,自己在老爺子的心中,究竟有多麽的重要。


    “謝謝爺爺,孫兒定不會讓爺爺失望。”


    朱英鄭重說道。


    “傻孩子,你我爺孫說這些幹嘛。”朱元璋笑嗬嗬迴道。


    古代的監獄,到底是個什麽模樣?


    當朱英還未走入大門的時候,就感到極為辣眼睛。


    這哪裏是什麽監獄,分明都是糞坑好吧,用臭氣熏天都不足以形容,這種味道,完全是經過了時間的沉澱,才能醞釀出來。


    這一刻,朱英有些後悔來監獄視察了,這完全是精神層麵上的攻擊。


    硬著頭皮進入後,裏麵的獄卒還在啃著雞腿,這難道沒有一種吃翔的感覺嗎?


    顯然獄卒,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殿下息怒,這些日子抓捕的人多了些,所以才這般偏重了點,平日裏沒這般厲害的。”


    一旁陪著的都指揮使張義,連忙解釋說道。


    牢房裏的犯人,自然不可能出去上廁所,基本上就是一個木桶,大小便都在這裏。


    僅僅一夜過去,可以想象整個牢房都成了什麽樣子。


    要知道一些大的牢房,可不是一個人,多得有十來個。


    在這些牢房前,還有許多駭人的刑具,常人隻是看上一眼,就得嚇得肝膽俱裂。


    這種場麵,對於曾經生活在後世的朱英,很難想象。


    即便這輩子前麵十年,在西域那邊,刑罰的次數也不多,邊疆那邊基本上都是直接砍殺了。


    “也虧你想得出來,在本王的麵前作秀,張義呀,你好大的膽子!”


    朱英冷哼一聲,直接對張義訓斥說道。


    隻是兩眼,他就看出了個中的貓膩。


    顯然張義早就傳訊到了大牢這裏,這般惡臭,甚至是獄卒恰好吃飯這些,基本上都是演給朱英看的。


    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將朱英逼走,最好不進牢房更好。


    這其中的細節,就在於桌麵上的雞腿,隱約還有點熱氣,明顯是剛到不久。


    而後便是上麵的咬痕,所有的飯菜幾乎沒啥動,雞腿也不過一兩口的模樣,從那幾名獄卒中,朱英看到其對雞腿的惡心。


    若真是長期在這般環境下就食的,絕不可能是這樣。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四處都是破髒,很拉胯的手段。


    或者說換了別人,類似於朱允炆這般長大的,還真會有不菲的效果。


    之所以如此,概是因為於徐妙錦的事情過後,兵馬司的人,頓時就意識到,發財的機會來了。


    朱英的本意,是不要放過真正的罪犯,而兵馬司包括各指揮使在內,都是想著怎麽能撈上一筆。


    這般多人,一人榨出點東西來,都夠五城兵馬司的巡捕官吏們發上一大筆橫財了。


    且在監獄之中的剝削手段更加黑暗、殘忍、滅絕人性。


    “殿下誤會呀,臣隨同殿下一起,哪有時間安排這些,且臣陪同殿下一起過來,這這路上也未曾跟任何人說過三言兩語的。”


    “殿下,牢房裏的情況,臣知道的汙了殿下的眼,隻是這兩天人太多了,真的有些管理不過來才會如此,這都是臣的過錯。”


    張義聽到這話,身子不由抖了一下,然後馬上開始叫冤。


    朱英冷眼看向張義,包括張義旁邊的各指揮使官吏們,十多人都是戰戰兢兢的。


    五城兵馬司在京師,真就是一個特別小部門。


    像是張義這樣的都指揮使,也不過是正六品的官員,放在地方是有足夠的份量,但在京師,皇室勳貴大臣遍地,真不過就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官。


    正二品的尚書,指不定哪天就是豎著上朝,橫著迴家,像正六品的,近些年頭,死上一批都沒人關心。穀襯


    “哼,便就是這般,所以你們才算是熟能生巧,都無需眼神就能默契配合,真的是難能可貴呀。”


    “還真要把本王當猴耍了。”


    朱英冷笑著說道,張義說的確實沒錯,自到五城兵馬司來,就一直陪同伺候著。


    但這不代表,目前的情況不是他提前安排。


    這麽熟練的手法,顯然對於禦史巡查早就是輕車熟路了。


    聽到長孫殿下這般說,張義整個人都有些嚇傻,連忙磕頭就拜:“殿下,臣冤枉呐,臣冤枉呐!”


    朱英瞧了眼,淡淡的說道:“先跟著吧,你的事情,本王待會再來處理。”


    此刻的張義,包括後麵跟隨的十來個官員,個個額頭上那叫一個冷汗直冒,在性命麵前,他們似乎連大牢裏的氣味,都下意識的忽略了。


    “冤枉,冤枉呐!”


    “大老爺,我真的沒有犯事呀,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這位貴人,這些個獄卒,他們是屈打成招呐!”


    “大老爺,大老爺,您給行行好,這位已經被打死了,一口氣都沒了,給拖走葬了吧。”


    “王爺,是王爺,王爺呐!這些個獄卒,不當人子,個個都是黑心鬼,騙光了我的錢財,至今也不放我出去,求王爺開恩呐!”


    “王爺!!王爺!!.”


    大門口的一切,近些的牢房裏的人都能看到。


    都指揮使張義他們不認識,朱英他們也不認識,但這華貴的衣裳,還有平日對他們來說高高在上的官吏,如仆從一般跟隨。


    很明顯,來人的身份地位極高。


    那個獄卒的頭頭的頭頭,都已經嚇得跪倒在地上,絲毫不顧及地麵的肮髒。


    很多犯人們覺得,這是機會來了,開始紛紛叫冤起來。


    換作平時,早就有獄卒上前教訓了,不過當朱英輕輕抬手,無一獄卒敢動。


    犯人的聲音很嘈雜,加上地方昏暗,真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朱英一眼看去,這些犯人的身上,九成都是傷痕累累,不用多想,幾乎進來的,不問經過,均是毒打一番再說。


    朱英對著犯人們,抬手示意,但凡看到的,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犯人,不管是真犯事的,還是被冤枉進來的,都很清楚的知道,麵前的王爺,就是最後的貴人了。


    沒人敢多說一句,即使有人沒看到,也會馬上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巴。


    “本王知道,在你們其中,有很多人是冤枉的,甚至還不清楚什麽時候,就已經被抓進來了,連辯駁的機會都沒有。”


    “本王也清楚,在伱們其中,更多的是確實做過違反大明律的人,這些人,尤其是拐子,理應受到懲罰。”


    “本王今天過來,就是給爾等一個機會,一個活命的機會,一個出去的機會!”


    說到這裏,朱英微微停頓了一下,如今整個大牢,即使是深處,都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尖起耳朵聽著。


    大牢裏,唯有朱英的聲音不斷迴響。


    “至現在開始,對於所有進入牢房的人,本王將下令,再不使用刑訊審問,爾等一個個,將自己所知道的,誰是其中最大的犯罪者,盡皆說出來。”


    “供出的人越多,證據越發確鑿,那麽會得到更多的功勞,而本王也將會酌情懲處。”


    “若是本身清白,行得正,那自然就能挺直腰杆的從這牢房的大門走出去,看大夫的錢,也將會由兵馬司承擔。”


    “不過醜話說在前麵,若是沒有證據汙蔑他人的,報複私心的,那便就是罪加一等。”


    話音落下,牢房裏的犯人們神態各異。


    有的人麵若死灰,癱軟在地。


    有的人緊張兮兮,左右觀望。


    也有不少人,欣喜若狂,直感覺看到了曙光。


    “謝王爺大恩,謝王爺大恩!!!”


    牢房裏鋪天蓋地的聲音傳來,本來是小部分人的感謝,馬上所有人都跟著跪謝。


    此時不說話的,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了。


    不過細微的聲音中,總有一些咬牙切齒,或者軟弱無力的。


    “按照本王的剛才說的,組織人手,對所有抓捕的人,進行單獨審問。”


    “不僅僅是這裏,五城兵馬司皆是如此,本王再次強調一次,此次審問,任何人都不能動用刑罰,隻作記錄。”


    “且在審訊過程中,不得有人暗示,或與犯人進行溝通。剛才本王對他們如是說,對爾等也如是說。”


    “審訊三人一組,個中有人溝通犯人者,揭發之人將得到賞賜,違反者,那就自個到牢房裏蹲著吧。”


    朱英對著旁邊張義等人冷聲說道。


    “臣等遵令!”


    張義哪敢多說,現在他都已經感覺自己的項上人頭,隨時都要離去,本來滿滿的貪欲,現在空得幹淨。


    連烏紗帽都顧不上,就想著先保住小命再說。


    人要是沒了,那真的什麽也沒了。


    張義完全想不到,為什麽長孫滇西對於監獄裏的這些路子如此清晰,就好像,曾經親身經曆過一般。


    “好好做,這次算是給爾等一次機會,若是事情辦得好,本王還覺得,爾等終究也是能做事。”


    “若是這件事都辦不好,本王就清楚了,除了欺榨百姓外,爾等也就一無是處了。”


    朱英掃了一眼張義等人說道。


    說完後,也懶得搭理,直接轉身離去。


    宋忠等人連忙跟上。


    留下張義等人,麵麵相覷,渾身冰涼。


    “大人,這般多人,按照殿下的意思,怕是要審上不短的時間。”


    朱英走後,有官吏小聲說道。


    “能夠多活幾日,難道不好嘛?好好審,這次本官親自監察,任何人都必須按照殿下的意思行事。”


    “若是本官性命不保,爾等也莫要想著能落個什麽好下場!”


    張義惡狠狠的對著身邊的官吏們說道。


    他很明白,都指揮使這個位置是不可能繼續下去了,但事情辦好了,辦得漂亮的情況下,還是有希望降職處理的。


    想到這裏,張義的眼神,開始變得狠厲起來。


    不是對犯人,而是對這些屬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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