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兩小都過去睡覺了。


    朱英還在查看奏章。


    恰好便是看到關於跟大明鹽官相關的部分。


    “好家夥,要不是這奏章,最近這些時日過來,我都快把你們給忘記了。”


    “這般些年了,也是夠肥的了吧,拿了我的,都要給我吐出來。”


    朱英微微停頓,腦海裏頓時出現前些年,自己為了雪花鹽的銷路,和這些鹽官們打交道的場麵。


    還有那想盡辦法,用各種形式的手段去送禮。


    “到也不能一刀切,裏麵還是有部分鹽官,也算得上正經辦事的。”


    朱英仔細迴想一下,雖然鹽官貪汙比較多,但其中少部分,雖然也收禮,但終歸還是有自己的原則在。


    針對於那些收禮不辦事的,朱英當時恨不得直接上人,將這些鹽官都給幹翻了。


    當時那個氣呀,銀子也沒少砸,但就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對於這種類型的官員,朱英那是必須要嚴厲的打擊,首先給自己出一口氣再說。


    正想著,房門外傳來響動聲,熟悉的腳步聲,立即就讓朱英了解,這是老爺子過來了。


    果不其然,門口很快就出現了朱元璋的身影。


    朱元璋進門,看到大孫點著燭火,正在批閱奏章的身影,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欣慰。


    不得不說,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朱元璋的負擔明顯的減小了。


    在朱英批閱奏章之初,朱元璋還會過手一次,以防止有出現什麽情況。


    然後多次查閱之後,朱元璋就發現了一個情況。


    大孫在處理各方麵奏章的時候,完全沒有其他皇子皇孫那般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去處理。


    而是真正意義上從民生上出現,其中包括一些刑部的奏章,對於各類案件的處理上,更是體現出一個‘仁’字。


    在案件中有疑惑,不清楚的地方,絕不會因為案件的複雜,而隨意去結案。


    而是要求下麵必須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其中有一個案子,朱元璋印象特別深刻。


    僅僅是通過證詞的對照,本來看似已經敲定的案子,硬是讓大孫不予結案,重新徹查。


    很快,原本要服刑的原告,竟是被人誣陷。


    當時朱元璋看到,都沒有想到這一塊。迴想起自己當初,僅僅因為偏聽一麵之詞,就將番禺知縣道同直接賜死。


    雖然後來也將朱亮祖與兒子朱暹被一同鞭死,但道同的死,在朱元璋的心中,一直都是覺得極為惋惜。


    道同是真正為百姓服務的官員,他公平、公正,執法嚴明,能夠不畏權貴,不怕困難。


    使得被稱為‘煩劇’的番禺縣治安平穩,百姓能安居樂業。麵對朱亮祖的強權,他又毫不畏懼,秉公執法。


    道同之死也被稱為是明朝冤案之首。


    所以看到大孫如此盡力,朱元璋感觸頗深,但凡當時自己多多思索一番,道同也不至於在諭旨沒有趕到的時候,就被賜死了。


    “爺爺,這般晚了,怎麽還不去歇息呢。”


    朱英看著披著單衣的老爺子,關心問道。


    自從朱英搬進坤寧宮來,他就發現前麵乾清宮寢宮的燭火,總是很晚才會熄滅。


    於是朱英就向朱元璋提出,子時之前必須休息,這是為了更好的保障身體。


    當時的朱元璋也是不同意,最終還是朱英,以未來的重孫為由,說服了老爺子。


    “咱這不是想著大孫嘛,說起來,這些時日,倒是辛苦你了。”


    朱元璋先是笑嗬嗬的,說到後麵,語氣變得有些唏噓起來。


    這一刻,在朱元璋的眼中,大孫的身影,和曾經朱標的身影,有些重疊起來。


    曾經朱標,在朱元璋的培育下,也是這般夜以繼日的批閱奏章,過度的勞累,導致身體被拖垮。


    便是一場風寒,就導致去世了。


    想到這裏,朱元璋聲音有些低落的說道:“咱就你這麽一個大孫了,你總是要咱好好歇息,好好歇息,當初你父王,也是這般跟咱說的。”


    “咱歇息好了,他卻倒下去了。”


    “大孫,往後你也早些歇息吧,不必這般晚了。”


    看著老爺子頗有些傷感,朱英想要辯駁幾句。


    比如自己的身體很好,經常鍛煉如何。


    不過話到了嘴邊,看到老爺子的目光,心中微微顫動。


    最後輕聲說道:“好,聽爺爺的。”


    “咱肚子有些餓了,不如讓廚子們弄幾個小菜,咱爺孫倆喝上一蠱?”


    朱元璋提議道。


    朱英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頭應允。


    現在老爺子的情緒不怎麽穩定,就這麽迴去睡覺,反而會更加傷感。


    便是補了一句:“一小蠱?”


    “好,聽咱大孫的,一小蠱。”


    坤寧宮的院子裏,朱英和朱元璋相對而坐。


    馬皇後曾經極為喜歡花草,坤寧宮的院子,也是有著各種樹木花草,錯落有致。


    一陣清風徐來,還能聞到淡淡花香。


    “咱還記得清楚,當年你奶奶,最喜歡的就是那邊紫色的花。”


    “那是咱打仗的時候,從一個蒙古人高官家裏發現的,咱和你奶奶結婚的時候,也沒啥東西送,就將這花補上了。”


    “你奶奶對於這些紫色小花特別喜歡,經常說大紅大紫吉利。”


    朱元璋的角度,剛好能望到在朱英側身,一小片盛開的紫色花朵。


    朱英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一眼就認出了,正是後世極為出名的紫羅蘭。


    紫羅蘭原產地中海沿海,為歐洲名花,在大明,也是如牡丹,梅花一般的存在。


    隻是朱英雖說住進坤寧宮裏有段時間了,並沒有關注過這些花朵。


    這般仔細一看,在紫羅蘭的附近,還有其他各類花朵。


    紫羅蘭在這個時候,能夠抵達大明京師,顯然跟元朝分不開幹係。


    朱元璋癡癡的望著紫羅蘭,顯然這是馬皇後生前最為喜愛的花朵。


    能夠讓紫羅蘭在這裏保存下來,馬皇後必然也花了不少心思。


    看著老爺子的目光,朱英知道老爺子這番便是睹物思人了。


    看著看著,朱元璋突然就笑了起來,轉過頭笑嗬嗬的對朱英說道:


    “大孫,或許你不記得了,在你五歲的時候呀,調皮得很,這幾盆紫花,差點就被你給糟蹋了。”


    “咱還記得,當時大妹子那個模樣,明明很是生氣,但一見到大孫你,又不得陪著你玩,哈哈,咱當時都笑岔氣了。”


    “這可是你奶奶的寶貝,都不給咱碰一下子,不過比你這心肝,再好的寶貝,也得靠邊站嘍。”


    看著老爺子,幾乎沉浸在以往的記憶中,朱英微笑著沒有打擾。


    或許這對於老爺子來說,便就是最為美好的迴憶了。


    當酒菜上來的時候,朱元璋才緩慢的恢複過來。


    “對了爺爺,孫兒將允熥和明月也接到坤寧宮了,此刻他們正在後殿的寢宮睡覺呢。”


    朱英開口說道。雖然感覺不是什麽大事,但還是跟老爺子說上一聲比較好。


    朱元璋輕輕點頭,說道:“大孫你便是這坤寧宮的主人,允熥和明月,都是好孩子,住過來也好,也當有個照應。”


    對此朱元璋並沒有什麽意見,當然,按照禮法來說,朱允熥和朱明月,是沒有資格入住坤寧宮的。


    包括朱英,也是要住在東宮,這才符合大明皇室的禮儀。


    隻是就朱元璋看來,管他什麽宮,不就是個住人的地方嘛,大孫自然是想住哪裏就住哪裏。


    一輪推杯換盞後,朱英想到之前跟鹽官有關的事情,便想老爺子說明此事。


    畢竟鹽官這一塊的動靜會很大,這事隻能是老爺子出麵才能搞定。


    在很多方麵,基本上隻要老爺子出麵,那完全就成了簡單模式,根本不用擔心有什麽後患之憂。


    啪!


    “哼,這些個貪官,竟是如此之貪,好大的膽子,連咱大孫的錢財,都敢騙去。”


    “咱最恨的就是這些貪官了,個個中飽私囊,荼毒百姓,大孫你把名單都列來,一個都別放過。”


    朱元璋聽完朱英的簡單述說後,酒杯狠狠的放在桌麵上,厲聲說道。


    對於貪官的打擊,朱元璋從來都是不遺餘力,斬盡殺絕。


    “爺爺放心,這些人的名單,我早就準備好了,明日就給爺爺送來。”


    在這件事上,朱英和老爺子,算是同仇敵愾。


    要不了多久,大明國庫這邊就會增加一筆客觀的收入。


    朱元璋卻在想了片刻後開口說道:


    “這些鹽官抄沒的錢財,到時候大孫酌情拿上一些,之前河南賑災那邊,想來大孫麾下的商會,也不是很好過吧。”


    之前大孫在秦淮河畔的院子的安排,朱元璋聽得清楚,終究也是大孫辛苦建立起來的商會。


    真要一下子跨了,那會讓朱元璋覺得麵上無光。


    聽到這話,朱英迴道:“爺爺不必如此,孫兒這塊還有其他收入呢,如今沿海那邊,關於雪花鹽的貿易,基本上能夠填補這塊的空白。”


    朱英這是實話。


    雪花鹽這一塊,從來都是朱英手中錢財來源的最大來頭。


    沿海那邊,當渠道被群英商會頂替後,原本要分出去的利潤大大增加。


    不過朱英深諳從商之道,對於沿海的貿易,在奪取銷路後,不但沒有因為壟斷而漲價,反而比曾經的價格,還低了半成。


    可別小看這半成的價格,巨大的貿易量使得這辦成的利潤極為誇張。


    且不僅僅如此,還在一定程度上為了刺激消費,也加大了貿易量的輸出。


    這便是為了快速穩定市場,讓其他海外番商大肆采購。


    群英商會雖然目前虧空厲害,但商會這邊沒有太大的波瀾,憑借著良好的名聲,一直到雪花鹽迴血,沒有任何壓力可言。


    畢竟,那些目前正準備給壓力的其他商會,大概過不了多久,也沒法給壓力了。


    朱元璋敏銳的嗅覺,聽到大孫這般輕鬆的狀態,立刻意識道這其中巨大的金銀往來。


    “看來,大孫的雪花鹽,也是該引進到大明國庫中來了,咱看,便是趁此機會,將鹽官這一塊,好好的治理一番。”


    朱元璋開口數道,言下的意思也很清楚。


    朱英當然沒有拒絕的可能,這本來就是遲早的事情,對於朱英來說,這跟左手倒右手沒啥區別。


    “孫兒迴去好好琢磨一番,按照目前鹽官的製度來說,可能並不能產生現在這般的利潤,得靈行想個法子才行。”


    要是直接將雪花鹽的方子,交到鹽官那裏,基本上就等於將雪花鹽的利潤都分潤了出去。


    國庫的收入,還沒現在的多。


    “買賣這事,咱知道大孫你熟,便就由你安排。”


    朱元璋開口說道,他經曆過很多,唯獨對於買賣這個行當,算是一竅不通。


    不過商業乃是國家根本之一,這方麵朱元璋還是非常清楚。


    重農抑商,抑的不是那些小商小販,做正經生意的。


    而是那些投機倒把,囤貨居奇,發國難財的黑心商人。


    這些人,才是朱元璋心中旳大患。


    相反,朱元璋對於商業在政策上,其實有很大的傾斜力度。


    開國初期就下諭旨:曩(nang)者奸臣聚斂,稅及纖悉,朕甚恥焉。自今軍民嫁娶喪祭之物,舟車絲布之類,皆勿稅。


    凡商稅,三十而取一,過者以違令論。


    這足以表麵朱元璋對因元末導致的掠奪性破壞,而扶持商業的發展。


    這才是商人地位低,但賺錢來源快的緣故。


    隻是因為不懂,所以才埋下隱患。


    “有關於商稅的事情,孫兒正在琢磨一個詳細的情況,待完成的時候,請爺爺幫忙查缺補漏。”


    朱英開口說道。


    現在大明的商業,確實隱患太多了,也導致大明征收商稅的難度,隻能以農稅為主。


    這樣的情況,肯定不能持續,所以朱英很早就在琢磨,怎麽去改良商稅的征收。


    原先倒是有過一番準備,不過那是針對安南。


    現在大明的情況完全不同,自然不能生搬硬套。


    朱元璋點點頭,不過也沒太大的重視,在他的眼裏,商稅估計也沒太大的波動。


    “對了,孫兒還有一事想要爺爺說明。”


    “何事?”


    “孫兒今日和允熥閑聊,發現他對木匠活很是喜愛,便想安排到火藥司,去接觸跟火繩槍有關的製作。”


    朱元璋聞言,眼中浮現出一絲深邃的看向大孫。


    不過朱元璋並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


    在朱元璋看來,這是大孫的一個準備,一個對於藩王的準備。


    曾經,朱元璋就藩王問題上,也曾詢問過朱允炆。


    朱允炆的迴答,雖說談不上滿意,但也算是不錯了。


    對於大孫這個安排,朱元璋顯然是認為大孫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應對後麵的藩王的有關事宜了。


    不過允熥這些皇孫問題不大,主要還是在於邊疆統兵的塞王。


    想到這裏,朱元璋開口問道:


    “對於鎮守邊疆的那些叔叔們,大孫又是如何看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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