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休後,來邀請他出山、返聘、出大價錢為自家孩子補習的人幾乎要把他家門檻踏爛,但馮軍隻想在退休後過輕鬆閑適的生活,便都拒了。但薑秉澤和馮軍是故交,而薑秉澤現在的身份,任誰都要給他幾分麵子,所以在薑秉澤帶著薑閾上門時,馮軍沒一口迴絕,而是探了探薑閾的底兒。薑閾沒讓馮軍失望,他的基礎相當好,而且很是聰慧,馮軍便答應了薑秉澤,在薑閾高考前給他進行一對一補習。一天的強化輔導下來薑閾覺得自己的大腦皮層快漲開了,但馮軍和薑閾探討得愈發興致勃勃,拖了快兩個小時的堂才放薑閾走。這天八點多薑閾才結束補習,剛拿到手機便看到哐哐哐一大堆消息,葛北思還在群裏艾特了自己。薑閾摁滅手機屏幕,他現在的腦容量已經沒法去接收太多消息並迴應了,他打了車前往三堡街,下車後直奔南樓的小賣部。“一包愛喜。”薑閾習慣性把紙幣遞給小賣部的老頭。老頭抬起頭來,定睛看了眼薑閾,而後揮揮手,沒拿錢:“是你啊,不用不用。”說著他站起來,傴僂著背走到櫃台邊上,抽出一包愛喜放在櫃台上,他抬頭指了指天:“七樓的小夥子幫你存了兩包在這兒,付過錢了。”薑閾一愣:“梁東言?”老頭不知道梁東言的名字,隻道:“就是那個跟你一起抽煙還長得很精神的小夥子!”薑閾盯著櫃台上的黑色外煙,心裏感受陌生、像有一小簇煙花短暫地升空,他伸手拿過那包煙,轉身走出去點上。這會兒光站著抽煙什麽也不幹已經有些冷了,薑閾掏出手機,邊抽邊看塞滿微信的消息。基本都是葛北思和群裏發來的,還有一兩條是家裏問他是否結束了補習、 什麽時候迴去......薑閾沒點開家裏的消息,隻點進了名為“東吳一中養老保險和他的homie們”的群,直接滑到葛北思艾特自己的那塊兒,滿屏的感歎號。薑閾在感歎號中艱難地尋找文字,終於看清楚葛北思發的是什麽。葛北思:@ksqhwjzyl@ksqhwjzyl,我知道梁東言為什麽會來這裏打工了!沈清臨:你侄子這會兒補課呢,看不到你消息。葛北思:啊啊啊啊!因為這活兒是姚幺給他介紹的!!!沈清臨:那個和他一起轉來的舞蹈生?葛北思:對!姚幺國慶在這接了跳舞的活兒,特地幫梁東言問這還缺不缺人的!兩人一起打工,真不是在談嗎?!下一條消息是張照片,葛北思圈出了台上舞團裏的一個女孩,就是昨天薑閾覺得長得尤其漂亮的那個。孟星:哇,她就是姚幺啊?好漂亮!沈清臨:不然呢?否則怎麽能和梁東言談@葛北思葛北思:有病啊你艾特我幹嘛!......薑閾看著他們在群裏吵吵鬧鬧,忽然覺得索然無味。他收了手機,又點起一支煙,在某一瞬間,真的很想把一整包都抽完。作者有話說:有小夥伴創建了入海氣旋的超話,大家可以去玩!順便,求海星qaq~~~第15章 你睡了嗎?現在離九點還有一段時間,家裏又催著迴去,薑閾草草抽了兩支煙,將愛喜繼續寄放在小賣部便迴了家。家門口的燈亮著,鞋櫃上的花瓶裏也插上了新鮮的花朵。爸媽已經迴來了,薑閾開門進去便看到閔萱在客廳看資料,他打了聲招唿,閔萱點點頭:“我把你的夏季校服都收了,秋季校服放床頭了,等十一之後穿秋季校服去,最近降溫別凍著。”薑閾“嗯”了聲,路過客廳的步子沒停,但閔萱又叫住了他:“我看你最近的消費不少。”薑閾腳步一頓,閔萱又道:“還有酒吧的。”“是葛...”“北思喝的?”閔萱放下筆,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薑閾:“我希望你不要欺騙我。”薑閾靜靜地和母親對視,她能這麽說,大概率手裏有些什麽證據,薑閾歎了口氣,點頭:“我喝的,最近壓力有點大。”閔萱站起身來走到薑閾麵前,她替他將書包從背上拿下來,神色漸漸溫和:“高三,有點壓力是正常的,媽媽理解。”“以後不會了。”薑閾微垂著頭,像被設定了程序一樣保證。“沒事。”閔萱拍了拍薑閾的肩頭,強迫著他和自己對視:“在不影響成績的前提下,爸媽允許你給自己尋求一些釋放壓力的方式。”薑閾看著母親,目光逐漸不解。“不過,還是得像你現在這樣,偷偷地去做。”閔萱這話一出,薑閾頓時覺得自己周身血液發冷,他抿著唇,麵色僵硬。閔萱洞察一切地朝兒子笑了下:“不影響你自己的形象、也不影響爸爸媽媽的形象就行,去吧。”閔萱說完便迴去繼續看資料,薑閾在原地停留了幾秒,心髒有種強烈的不適,沉沉扯著自己下墜,所有力量似乎都在這瞬間被耗盡。迴到房間後薑閾看了眼床頭擺放整齊的秋季校服,反胃持續上湧,他將校服扔到一邊,坐在書桌前打開窗戶吹風。原來他們都知道,知道自己會偷偷去喝酒、知道自己時常忍受不了他們會撒謊,他們隻是不在乎。這多諷刺,薑閾想,自己費盡心機的藏匿,在他們眼裏多麽像個小醜。原來隻要自己和他們在外人看來一如既往的光鮮就行。隻要自己長成森林裏最高大偉岸的一棵樹,無論這棵樹生長得多麽辛苦、是否即將被蟲蛀空,都不是他們關心的部分。他們關心的是,這棵樹讓人遠遠望去最蓬勃、最奪目。薑閾在窗前坐了十幾分鍾,將這些使他強烈不適的情緒消化幹淨後,長長舒了口氣。他向來不喜歡自怨自艾,搞清楚所有情緒的由來和催化因素後便能很快自洽。微信裏消息依舊不斷,但“東吳吃喝玩樂”安靜地躺在聊天框裏,不知不覺已經被擠到最下麵。“下班了嗎?”薑閾反應過來時消息已經發了出去,他有一瞬間的慌張,但下一秒又覺得沒什麽,隻是隨口關心一句而已。薑閾問完便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吹好頭發已經過了十點。和葛北思的群聊消息又顯示滿了99+,“東吳吃喝玩樂”再一次被擠到了下麵。昨天他和梁東言迴到三堡街的時間大概在九點五十。又在公交上睡著了嗎?薑閾想,那今天沒有人跟他說到站怎麽辦?薑閾拿著手機,想著要不要給梁東言打個電話,目光瞟到和葛北思的群聊,下意識點開,就看到最新的一條消息。葛北思:他們結束後一起去吃飯了!沈清臨:你還真呆到現在啊?6。葛北思:嘿嘿,因為我也在和他們吃飯!葛北思拍了段視頻扔群裏,是個深夜的燒烤攤,盡管視頻一閃而過,薑閾還是看到了穿著白t,沉默地吃著饅頭片的人。薑閾退出了視頻,又切過去看消息列表,而群裏葛北思直接發了段語音過來:姚幺說她認識我,在學校見過好幾次!喊我跟他們一起吃夜宵!“讓梁東言看手機”,薑閾在對話框裏打出這句話,他盯了幾秒,然後刪掉。這種情緒也是可以自洽的,薑閾想,他沒有資格要求誰必須第一時間給自己迴消息。薑閾把手機放到書桌上,自己迴床上準備睡覺,直到手機“叮咚”一聲,是微信消息的聲音。薑閾在床上輾轉了片刻,還是起來去打開微信,打開後渾身的興奮勁兒陡然散了,是葛北思又在群裏艾特了自己。薑閾給手機開了勿擾模式,像處理秋季校服一樣將它遠遠扔到一邊,裹著亂七八糟的情緒睡著了。隔天早上薑閾是被閔萱叫醒的,閔萱給他做了早餐,讓他吃了再去馮老師家裏,不要去外麵吃。薑閾起床後遠遠看了眼手機,沒拿便去了餐廳。但打車還是不可避免地要碰到手機,背上書包後走到門口的薑閾又轉迴房間,拉開書桌的抽屜拿了幾張紙幣,他想碰碰運氣能不能直接在路邊打上車。大約是十一期間出租車緊俏,薑閾在路邊站了五分鍾都沒遇上空車,隻好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這時界麵上已經顯示有了十來條微信消息。薑閾刻意忽略,隻專注打車。打好車後薑閾記下車牌後又將手機塞迴口袋,發著呆看著清晨已經忙碌起來的街道。隻是看著看著,視線裏出現了一道高挑的身影,遠遠地從南樓那邊走過來,逆著晨光,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那人似乎也看到了薑閾,甚至在兩人視線相撞時時朝他勾了下唇,加快腳步向他走來。“尾號4211?”黑色網約車停在薑閾麵前,司機探出頭問。薑閾朝他點頭,他猶豫著將目光從梁東言身上挪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正朝薑閾快步走來的人停在原地,嘴角勾著的笑也緩緩凍住,黑色網約車從他麵前駛過,裏麵坐著的男孩麵無表情、也沒抬頭看他。好像壓根沒看到他。梁東言掏出手機,打開和薑閾的聊天框,在他發的好幾條消息後又輸入一條:我剛剛看到你了。消息彈出的時候薑閾正在打開微信,“東吳吃喝玩樂”的聊天框裏顯示已經有8條未讀消息,爬到了他消息列表的最上端。薑閾的手指在聊天框上頓了片刻,司機一個急刹,手指猛地碰到了手機屏幕。所有消息嘩啦啦的、一瞬間展現在了薑閾眼前。10月2日23:19分:我手機沒電了,剛到家充上電,還是九點下班,晚上和同事們一起去吃飯了。10月2日23:25:你睡了嗎?10月2日23:28:晚安,我明天帶充電寶過去。00:19:你早上起來了給我迴個消息。00:52:我也睡了,晚安。7:13:你醒了嗎?今天還要補課是嗎?7:35:我出門了,還沒醒嗎?7:43:我剛剛看到你了。薑閾安靜地注視著這些消息,從最上麵慢慢劃到最下麵。昨晚那些奇怪的、無法自控的情緒再一次席卷大腦,薑閾覺得自己不應該再迴複什麽了,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某些方麵在失控,他不喜歡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