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弘也放下酒葫蘆,好奇攀上城牆,眺望著遠方。


    然而他什麽也沒有看到。


    於是便狐疑轉身盯著塔木邨。


    “主人,是草原騎兵,俺能感受到他們氣息”塔木邨略帶著一絲迷醉表情解釋著。


    對此,葉弘卻是一臉難以置信。


    敵襲?還是草原騎兵,若真是如此,斥候營早就發出示警了。


    甚至連黑騎營也沒有任何動作。


    “塔木邨,你喝多了吧”


    葉弘不相信,他們加在一起,都不如塔木邨一個人感覺靈敏。


    “信不信由你們,俺隻是遵從職責”說著,塔木邨也不辯解,仰天躺在那塔樓上,便唿唿酣睡起來。


    似乎一切都不關他事情了,整個人都徹底鬆弛下來。


    站在塔樓上神色迷離,不知該信塔木邨直覺,還是遠方斥候。


    就在葉弘遲疑間,對麵夜幕下,似乎點亮一支支火炬,他們交替傳遞著,像是一條火龍在數十裏外草原上奔馳。


    “還真有敵襲”葉弘驚詫莫名。


    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塔木邨那種所謂直覺了。


    好啊。


    夜襲安邑縣。


    你們想得太美了。


    看著那隻火龍,葉弘也猜出他們是誰。


    那就是羌人。


    一年一度的劫掠又開始了。


    原本葉弘以為經過黑騎兵一次突襲後,他們可能不敢在來犯邊劫掠。


    眼下看來是自己想錯了。


    為了儲備冬糧,他們哪怕是冒險也要繼續劫掠。


    若是他們肯互市,葉弘可以給他們一些過冬糧食。


    但他們想要劫掠,迎接他們隻有刀槍了。


    看清楚確有騎兵,葉弘立刻拿起腰間哨子,吹響。


    這一聲,瞬間便讓安邑縣內外動了起來。


    無數軍中號角打破這安靜祥和夜晚。


    很多新流民不知所為的倉惶起身,盲聾一般四處衝撞著。


    然而他們行為卻被一排排士兵阻隔。


    那些新兵就像是人牆般擋在他們麵前。


    冰冷目光宛若刀鋒般讓他們不敢移動分毫。


    這一切對於老縣民來說,早已習慣。


    他們隻是撩開窗戶向外瞅了一眼,之後便閉上門戶繼續睡覺。


    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般。


    一個時辰後。


    兩隻騎兵隊伍已經抵達西城門前。


    等待著城樓上葉弘命令。


    此時葉弘也在踟躕,不知該不該打開城門派騎兵出去交戰。


    畢竟這夜色中,單純憑借火把無法判斷羌人人數。


    若是數量太多,葉弘是不想開城門的。


    那隻會讓這些騎兵落入險地。


    畢竟騎兵對戰,安邑縣新兵還是劣勢一方。


    就在葉弘遲疑間,塔木邨又竄跳起來,此時他已經酒氣全消,神色翼翼說:“讓俺去對付他們吧,俺保證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呃?葉弘一轉身和塔木邨那雙赤紅眼眸相接觸,也看出他骨子裏麵那種戰意使得多麽強烈。


    “不成....在敵人人數未摸清之前,誰也不能出城迎戰”葉弘終於下定決心。


    比起禦敵,還是新兵以及安邑縣安危更加重要。


    “人數?這個俺早就知道了,大概是六千人左右,都是騎兵”塔木邨十分篤信表情說。


    剛才塔木邨直覺感受到敵襲就已經很逆天了。


    眼下他又能清晰說出敵人數目,這讓葉弘很是震驚不已。


    此時塔木邨卻十分不以為意道,“你在草原久了,也能辨識出來,他們奔跑陣型,若是超越萬人,便不會是這樣的方式...”。


    塔木邨以草原人視角,為葉弘解釋那些火把移動方向。


    逐漸地,葉弘也能看出一些門道來。


    果然敵襲人數在五六千人上下。


    五六千人不多,葉弘終於放下心來。


    於是便伸手在塔木邨肩頭拍了拍說,“塔木邨兄弟,你要小心一些,迴來我給你擺慶功宴”。


    塔木邨憨憨一笑,“俺想喝那種地下埋藏好酒”。


    咦?葉弘倒吸一口氣,自己埋酒也就幾個人知曉,沒想到塔木邨剛來就也知道了?


    葉弘也來不及多想,立刻點頭應允道,“好,隻要你得勝歸來,我把它們挖出來,讓你喝個痛快”。


    “好一言為定”塔木邨激動嘴唇都在顫抖著,掄起長刀,便自城牆跳下去。


    這一幕看得葉弘驚愕張大嘴巴。


    可是下一刻,他又激動不已。


    因為城門洞子內一片鍵馬飛奔出來。


    恰好接住了塔木邨的胯下。


    這一人一馬配和,讓無數人為之喝彩。


    幾千安邑縣騎兵出西城門。


    跟隨者塔木邨,一路朝著那火炬隊列靠近。


    夜幕下。


    一切光學儀器都不好用。


    哪怕是千裏鏡也是無用。


    葉弘真想搞出後世夜視鏡來那就不用站在城樓上當瞎子了。


    遙遠處。


    火龍陣列正在發生轉折,似乎受到什麽東西幹擾。


    接著葉弘耳畔似乎聽到弩箭聲,以及一些很微弱慘叫。


    看來他們已經交鋒了。


    戰鬥在夜色遮擋下,顯得不那麽驚心動魄。


    可是那火炬移動,以及突兀熄滅。


    又讓葉弘平添一份緊張感。


    就這樣,葉弘在城樓焦急等待著一晚。


    直到東方魚肚白。


    晨曦照亮大地那一刻。


    葉弘才可以拿起千裏鏡一窺戰場全貌。


    此時戰鬥已經結束,數百裏草地上到處都是戰鬥過痕跡。


    遙望遠方,還有一些殘破旗幟,以及戰馬屍體。


    隻是交戰雙方卻都從這片草地上消失不見。


    再遙遠地方,葉弘千裏鏡也看不清楚了。


    看來是羌人被打退了,不然戰鬥應該接近安邑縣才是。


    雖說看不到真正結果,葉弘也相信這就是事實。


    他幹脆從崗樓上下來,然後開始讓一些輕騎兵,以及護衛出城去清掃戰場。


    這是戰後維護基本守則,以免腐肉產生瘟疫。


    對於應付這種狀況,安邑縣已經有一整套方法,因此不需要葉弘叮囑,他們也都按部就班做了。


    時值正午。


    塔木邨帶著一支騎兵風馳電掣朝著城門奔來。


    此時他早已蛻變了。


    再也看不出一點頹廢之色,宛若一頭猛虎。


    手裏馬刀也高高舉起,發出野獸般唿嘯聲。


    自他身後,幾千匹戰馬形成橫列三縱。


    他們個個都高舉弓弩,振臂高唿。


    這一刻,無須多言,任何人也清楚他們打了勝仗。


    馬隊逐漸走入城門,塔木邨則迫不及待翻過城牆,站在葉弘對麵。


    他脫去鎧甲,抖了抖寬拓肩膀說,“羌人真是一群沒卵子的,剛一衝鋒便撤走,逼得俺一口氣追出了數十裏,之後俺碰到李克將軍,他們也從另外一個方向在圍剿羌人,於是俺們聯手,給羌人包了餃子....”。


    塔木邨說得很是輕飄,但葉弘聽得出來,這場戰鬥並不輕鬆。


    不然塔木邨盔甲上也不至於多那麽些深深刀痕。


    “塔木邨..跟我迴軍營吧,我封你個將軍”葉弘實在被剛才塔木邨那份威猛給震撼了,內心更加惜才了。


    塔木邨篤定搖頭,“俺就是喜歡這裏,你若把俺當朋友,就別讓俺走”。


    葉弘迷離眼神盯著塔木邨,許久才漠然點了點頭,“好吧,塔木邨,我不勉強你...你的功勳,我會折算成銀錢給你送來”。


    塔木邨眯起眼睛嘿嘿一笑,“別忘記,還有埋藏地下那些陳年老酒”。


    葉弘也抿唇一笑,“放心,一定管你飽的”。


    “那就一言為定”塔木邨說著伸出大手和葉弘對擊一掌。


    之後他便爬上城樓,繼續站在那高處眺望遠方。


    看到這一幕,葉弘內心莫名有些觸動,但最後他還是咬了咬牙,轉身走下城牆。


    安邑縣內。


    民眾得知羌人被打走消息,已經開始慶祝。


    他們有的家門口前掛起鞭炮。


    此時安邑縣已經有了放鞭炮慶賀習慣。看書溂


    還有民眾正在組織跑歌舞節目,自從安邑縣生活富足了,他們精神生活也豐富多彩了。


    看到眼前猶如過年一般盛景,葉弘簡直有種穿越迴原本時代錯覺。


    熙熙攘攘人群摩肩擦踵而過。


    就在葉弘完全沉浸於這種節日氛圍內時,忽得一種習武人對於危險敏銳洞察力,使得他身軀下意識做出避讓。


    葉弘不知道風險來自於何處,隻是下意識身軀向下一撲,接著向左連續翻滾。


    也就在葉弘做出一係列動作之後,他耳畔便傳來接二連三鋼~弩迸發聲響。


    於此同時,他剛才所站位置,遍布一地黑色鋼針。


    見狀葉弘立刻轉身朝著另外一條巷子狂奔。


    葉弘隻想把刺客引入人少地方,以免誤傷普通百姓。


    一條幽深巷子深處。


    葉弘與四五個頭戴麵罩,眼睛陰冷殺手麵對麵站著。


    那殺手手中所持有的,正是安邑縣特製鋼~弩。


    而他們身著盔甲,卻是和大漠那些圍剿自己衛氏私兵一模一樣。


    “河東衛氏,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葉弘掃視著這幾個刺客,嘴角微微泛起一絲冷笑。


    幾個刺客也不再遲疑,形成一個小小結陣,竟然一起扣動了鋼~弩。


    咚咚鋼針戳中木板聲響,傳遍這裏每一個角落。


    而葉弘則是扛著一道木門不停攛掇。


    就在鋼~弩連發三道之後,便需要重新填充弩箭間歇。


    葉弘猛地將身上木板甩了出去,人也踏著木板淩空躍起。


    頓時他整個人便身至數丈高度,在這個高度,他的視野完全覆蓋整個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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