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到的皮膚沒有絲毫的體溫,冰涼的觸感讓沈故思心生不好的預感。  不會的,不會的。  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不是嗎?怎麽會突然就這樣了。  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一定是的,人不可能死,怎麽可能死。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啊,為什麽總要對他這麽殘忍呢,他隻是不想一個人了,可所有他擁有的,都會被無情奪走。  留下孤獨的,苟延殘喘的自己。  沈故思崩潰了。  他擁有的東西從來都太少,少到來不及開心,就麵臨了失去。  璐璐也是,奶奶也是,他努力想要留住的人,全都留不住,一個都留不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沈故思已經流不出眼淚了,他渾身顫抖,像失去靈魂的軀殼,跌坐在地上,抱住奶奶已經冰涼的身體。  “奶奶,你和我說說話呀,你別不說話,你是不是和我開玩笑,我錯了,我再也不這麽晚迴家了好不好。”  “求求你了,和我說說話吧,別讓我一個人啊,我不想一個人了。”  “求求你,別丟下我。”  這個世界太殘酷,讓他一次次帶著希望,又被碾碎一所有的希望,讓眼中黯淡無光。  垂死掙紮的魚迴不到海洋。第74章 chapter 73.人又不見了  許嘉深在巷子裏一直待到東邊的太陽升起,天邊出現霞光。  城市的早晨,空氣中永遠混雜著一股鋼筋水泥的鐵鏽味,車輪疾馳而過碾壓起灰塵,雲被吹散在發白的天空裏,地平線隨著太陽的移動緩緩上身。  高樓大廈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剛鋪好的柏油馬路黑得發亮,竹條掃把摩擦水泥地發出“呲啦”的聲音。  許嘉深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一整夜的沒睡加上一整個白天的工作和尋找沈故思,精神已經被繃到了最邊緣,渾濁的眸子發紅,仔細看全是紅血絲。  嘴唇幹澀蒼白,他站的地方,腳下全是煙頭,還有一盒已經空了被擰成一團的香煙盒。  許嘉深踢了一腳空殼子,順了順毛糙淩亂的頭發,吸了太多的煙讓他的喉嚨幹疼,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灼燒過一樣。  許嘉深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燙。  看來是感冒了。  這樣想著,一陣風吹來,許嘉深打了個冷顫,他一向不怕冷,所以哪怕是冬天,為了追求視覺上的好看,從不穿會讓人看起來臃腫的羽絨服,此刻身上的大衣真的應了那句話,中看不中用。  許嘉深裹緊衣服,他打算買點早餐,然後迴車裏休息一下,喝點水,然後繼續再這守著。  雖然沈故思記起來了一切,也明確表達他不想看到自己,但許嘉深並不決定就此放棄。  沈故思會不想見他是許嘉深已經做好的心理準備,包括她迴記起所有的事,許嘉深是料到了終會有這麽一天到來,隻是比想象中的快。  也許沈故思其實不曾忘掉,不過是一時被藏在了看不見的某處,然後突然被挖掘出來。  傷害不會被輕易忘記,會從無數個無心的舉動中反應出來。  沈故思對他的遠離,在被自己觸碰時的掙紮和抗拒,在外人眼裏看來微乎其微的,在許嘉深眼裏被無限放大。  因為在乎了,所以任何一點點的舉動,都會讓他胡思亂想。  許嘉深開始想以前,想那個時候,沈故思麵對自己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常常因為他一個表情,或者是無心的動作,而徹夜難眠,百感交集。  是不是像現在的自己一樣,或者比自己還要更加小心翼翼。  許嘉深心裏比誰都清楚。  他永遠彌補不了沈故思,永遠還不了欠沈故思的東西,罪大惡極的是他,天打雷劈的也該是他,沈故思不應該承受這些。  就像璐璐,他應該知道要讓沈故思主動說出口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應該想到當初自己的一句話,才是導致沈故思閉口不談的原因。  但如果他能早一點去查,早一點知道璐璐是自己的女兒,而不是等著別人把事實的真相甩到自己臉上,那麽現在的,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現在,許嘉深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就是在沈故思看不見的地方慢慢等。  這個“等”是多久,要多長時間,許嘉深也不知道。  在街口的早餐攤買了份煎餅和豆漿,付錢的時候,許嘉深猶豫了一下,又要了一份,打算一會兒給沈故思送去。  今天淩晨才迴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沒有吃飯,工頭說他把給的所有錢都還迴來了,然後身無分文得離開。  偷偷跟蹤沈故思的這好幾個星期,最開始,看到沈故思又每天傍晚去撿菜葉的時候,他有好幾次想從後麵衝上來,扔掉他手裏的菜葉,然後緊緊抱住他,說我們不吃這個,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但他不能讓沈故思看到自己一直在偷偷的跟著,所以哪怕再揪心,再看不下去,都得忍住。  許嘉深拎著兩份煎餅朝沈故思住的地方走,他打算敲一下門,然後放下就離開,不讓沈故思看到自己。  可當他站到門前,正要敲門的時候,“吱呦”一聲,門緩緩地打開了一條縫。  許嘉深透過門縫往裏麵窺探,並沒有人來開門,是門壓根沒有關。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推開門進到屋子裏,不大的屋子一眼就能掃完。  許嘉深看到床上躺著個人,走過去發現是奶奶,而沈故思卻不見蹤影。  “這麽早就出去了嗎?”許嘉深奇怪的嘀咕了一句,再看向奶奶時,發現了不對勁。  她看起來睡得很安詳,雙手握在一起,頭發被梳理的整齊,被子上幾乎沒有一條褶皺,連被腳都被壓平。  但隻要仔細看,就能看出來,她的臉色發青,嘴唇發紫,整個臉像被蒙上了一層死灰色。  許嘉深低下頭,聽不到唿吸的聲音。  人死了!  許嘉深驚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站穩住腳跟。  人已經死了,可為什麽會死?沈故思又為什麽會不見,他去哪裏了?  無數得問題湧上來,許嘉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連忙叫來了助理,讓他把這裏處理好,自己則到街上繼續去找沈故思。  許嘉深一刻也不敢耽誤,他怕沈故思有危險,怕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座城說大不大,但想要找到一個人,卻也跟大海撈針一樣。  許嘉深去了沈故思最常去的第幾個地方,一無所獲,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了,他來不及吃飯,喝了兩口水,便又繼續下午的尋找。  他的眼睛紅 腫的厲害,整張臉都被憔悴籠罩,助理建議讓他先休息一下,叫別人去找。  可一分鍾找不到沈故思,許嘉深的心就一分鍾平靜不下來。  他不想休息,隻想知道沈故思在哪,有沒有危險。  他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去找到他。  因為許嘉深現在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於是叫來了司機,自己則坐在副駕駛,盯著路邊每一個可能跟沈故思背影相似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沈故思。  終於,在一條熱鬧的市區街道上,許嘉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在人群中顯得很突兀,因為所有的人都避開他,像是深怕有一丁點的接觸。  “停車!”  司機在路邊停下車,正要問怎麽了,許嘉深已經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朝著那個人影跑過去。  他跑得很快,不顧撞到的行人,有人被撞了一下罵他神經病,趕著投胎,許嘉深根本顧不上,他的眼裏此刻隻有那個背影。  許嘉深終於撥開人群,來到那人的麵前,僅僅是一眼,他差點流出眼淚。  是比上次找到沈故思時還要慘的畫麵。  他沒有穿鞋,就這麽赤腳站在地上,許嘉深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但走過的地方留下淡淡的印記,像是血。  他穿著昨天的衣服,隻是變得淩亂,頭發被吹得打結,像是一窩幹草,雙眼空洞無神,呆滯的盯著前方,嘴裏念念有詞,卻聽不清在說什麽。  行人把他當作瘋子,所以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碰到一點。  可在許嘉深眼裏,這不是瘋子,是讓他心髒疼得快要炸裂的人。  “故故。”  他叫他,卻沒有反應。  許嘉深得不到迴應,於是上前去握住沈故思的手,被凍得沒有溫度的手杯他緊緊的握在手中:“我們迴去好嗎?跟我迴去吧,好不好?”  沈故思還是一動不動,沒有迴答,也沒有反應。  他像已經存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把這個世界的所有喜怒哀樂,令他痛苦難過的事情統統拒之門外。  “我們迴去把,我帶你迴家,你再也不用受苦了,我再也不會讓你難過了,走,我們迴家。”  許嘉深以為沈故思是被奶奶的死刺激到,所以才一時間聽不到任何話,做不了任何反應。  他把沈故思抱起來,不顧其他驚訝詫異的眼神,把人帶迴了車上。  “開車。”  司機啟動車子,許嘉深帶著沈故思坐到後座,他輕輕捧起沈故思的兩隻腳,被石子劃破了許多道口子,每道口子上滲出血,還沾染著顆粒灰塵。  有點觸目驚心。  車裏沒有醫用箱,許嘉深對司機說道:“入最近的醫院,快點。”  “好的。”  一路上許嘉深都捧著沈故思的腳,擔心車的顛簸會碰到傷口。  兒從始至終,沈故思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車子停在了醫院的前門,許嘉深抱著沈故思從車上下來,穿過雜亂的人群,直接找到了護士。  護士被他急衝衝的樣子嚇了一跳,以為是出什麽大事了,剛要問,許嘉深直接開口:“他受傷了,麻煩你幫我處理下傷口。”  “哦,好的。”  護士坐下來,檢查著沈故思的傷口,感歎了兩聲:“這是沒穿鞋到外麵跑了啊?是被人追了該是怎麽了?”  沈故思沒有反應,他呆呆的看著不遠處轉動的時鍾,看著分針秒針的走動。  沒人理睬,護士幹笑了兩聲,拿來棉簽和碘酒,擦拭傷口。  “麻煩你輕一點。”許嘉深在一旁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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